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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121章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典满等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便纷纷告辞离去。


    其实,大家都很累。无论是参战的典满王买,还是前去陈留请求救兵的许仪,基本上都没有休息过。只不过曹朋一直没有苏醒,也使得众人忧心忡忡,无法休息,一直坚持到现在。


    如今,曹朋醒了!


    大家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也随之落了下去。


    这一放松,随即就是困意涌来。典满许仪说话的时候,就不停打哈欠,打得曹朋也一个劲儿犯困。


    “虎头哥,你也去歇着吧!”


    “我再陪你一会儿。”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你和五哥都是一夜没睡,别在撑着了!我想,咱们很快就会动身,你们赶快养好精神。你们早一些养好精神,咱们早一点启程。”


    王买又坚持了一会儿,最终实在是熬不住,只好回去歇息。


    不过邓范没有走,在房间里陪着曹朋。


    “五哥……”


    不等曹朋开口,邓范就阻止了他。


    “阿福,你们出生入死的,还受了伤。我却留在这边,寸功未立。我知道,我武艺不到家,没有大用处。可在这里照看你一下,还是可以的……你若再啰唆,就是不把我当作兄弟。”


    “好吧好吧,那我不催你。”


    邓范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曹朋也不好再赶他。


    这时候,邓稷带着医生给曹朋把脉。这医生还是前天晚上胡华拉过来的医生,一直就留在高阳亭亭驿。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亭驿里守卫森严,并且不断有官军进出,这医生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不过,他没有去问。有时候,糊涂一点,才是聪明的做法。


    给曹朋号了脉,医生又吩咐一番,开了一张方子。


    其实,说他医术很高明?


    未免有些过誉……高阳亭这种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医术高明的郎中。只不过是诊治一些普通的病症,似曹朋这种内伤,还真不是他能解决。故而开得方子,也是补气养身的方子。


    曹朋清楚自己的伤势!


    主要还是被雷绪那一脚,伤了内腑。


    这种伤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治好,补气养身,倒也算是对症下药。


    剩下的,就是自身的调养。曹朋估摸了一下,雷绪这一脚,他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不过,也没什么事情,曹朋也不着急。


    和邓范闲聊一阵,曹朋从枕头旁边拿起匣子,轻轻打开。


    “嘶……”


    曹朋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匣子沉甸甸的,里面摆放着十镒马蹄金。


    除此之外,还有一副白绢,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字体,写信的人应该有一定的学识和修养。字是当下极为流行的飞白书!这飞白书,是一种很特殊的书法,起源于东汉末年的学者名士,蔡邕。


    相传东汉灵帝时,修饰鸿都门的匠人用刷白粉的扫帚写字,被蔡邕看到,便创出了飞白书。


    这种书法,笔画中丝丝露白,好像枯笔所写,给人以飞动之感。


    所以,书法一出现,便为许多人所推崇。包括邓稷对这种飞白书也很欣赏,时时在家练习。


    曹朋的书法很普通,不过因为见邓稷练过,故而印象深刻。


    能写出如此出色的飞白书,这写书人恐怕也非等闲之辈……


    “阿福,上面写的什么?”


    邓稷在一旁问道。


    曹朋认真看完,把白绢递给了邓稷。


    信是一个名叫‘成’的人所书,但是并没有留下姓氏。


    他邀请雷绪做一番大事业,并且可以保证,雷绪等人的安全。如果雷绪愿意,可以派人到盱眙和他联系。并且还说,他会在盱眙留下人,等候雷绪的到来。此外,还留了一个联系方式,说是盱眙有一座云山米行,雷绪只要派人过去,言持金求粮,米行里就会有人接待。


    总体而言,这就是一封招揽信。


    内容写的是神神秘秘,留下的信息并不算太多。


    除了知道写信的人是一个名叫‘成’的人外,就是盱眙的云山米行作为线索。


    盱眙,也是广陵郡治下的一座县城。


    不是说,是薛州招揽雷绪吗?为何又出来了一个‘成’。


    邓稷看完之后,问曹朋道:“阿福,你有何计?”


    “我?”曹朋摇摇头,“一脑袋的糨糊,现在还真不是太明白。薛州的事情尚不太清楚,如今又蹦出来这么一个‘成’,我是真有些糊涂了。姐夫,你说会不会这个‘成’,就是薛州的靠山呢?”


    邓稷想了想,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


    “那……咱们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也好!”


    身不在海西,也不清楚海西的状况,所有的一切,都是凭空猜想。


    无论是曹朋还是邓稷,此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不用说,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来……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你说呢?”


    “夏侯将军肯定要过来,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多一番周旋。”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别太张扬了。”


    “为什么?”


    “雷绪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个偶然。若弄的太张扬了,咱们这一路东去,少不得会有麻烦。


    雷绪是薛州极力招揽的对象,却死在你我手里。


    如果传出去,只怕会令薛州警觉,甚至不等咱们在海西站稳脚跟,便动手除掉咱们。咱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个名声,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是悄悄的去,悄悄做事……而且,夏侯将军也未必愿意张扬。毕竟陈留郡是他的治下,出这么一桩子事,脸面无光啊。”


    邓稷想了想,觉得曹朋说的也很在理。


    于是他点点头,把白绢和马蹄金放好,交给曹朋保管。


    “既然如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濮阳先生,再商议一番。”


    曹朋点了点头,有些疲乏的靠在榻上。


    邓稷走之后,他闭上眼睛,思索着白绢上的内容。


    雷绪-薛州-陈登……


    这原本是一条非常清晰的脉络,突然间因为这个‘成’的出现,而变得混乱起来。还有,小五早先曾说,雷成还提起过一个‘鲁美’。这鲁美又是谁?和薛州、陈登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曹朋脑海中不断浮现,渐渐纠缠在一起,越发的混乱起来。


    盱眙!


    曹朋睁开眼睛。


    海西—盱眙?


    这二者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午后,夏侯渊派人过来,说是要在雍丘宴请邓稷等人。


    而邓稷在听从了曹朋的劝说,又和濮阳闿商议了一番之后,已准备动身,前往海西县。


    夏侯渊的请柬送到,让邓稷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参加什么酒宴。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夏侯渊。


    按道理,夏侯渊宴请他一个小小的海西令,给足了他面子。但如果他一旦出席酒宴,势必会造成诸多麻烦。


    去,还是不去?


    邓稷感到有些为难了……———


    天将擦黑,雍丘县衙里,灯火通明。


    酒宴已经摆好,夏侯渊穿戴整齐,坐在大厅中,等候邓稷一行人的到来。


    在夏侯渊的下首处,是随行的将领,以及雍丘县的官员。而上首一排酒席,则空荡荡,不见一个人。


    “父亲,这邓叔孙,也忒无礼!”


    一个少年坐在下首,不满的说道。


    “仲权,闭嘴。”


    夏侯渊严厉的喝道,少年顿时闭上了嘴巴。


    这少年,就是夏侯渊的次子,名叫夏侯霸,年十六岁。


    因夏侯渊长子夏侯衡已经成亲,算是自立门户,故而夏侯霸便一直跟随在夏侯渊的身边。


    听夏侯渊的斥责,夏侯霸虽然闭上了嘴巴,还是微微一撇嘴。


    说实话,他对邓稷等人并无太多好感,甚至说还有些厌烦的成分在里面。原因嘛,还要从曹真等人在许都结义金兰说起。夏侯霸一直自恃甚高,加之也的确是有本事,所以有些骄傲。同龄人中,除了曹昂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曹丕在内……


    原本在许都,夏侯霸属于那种拔尖儿的人。


    可由于曹真等人结拜,小八义之名迅速传播,一下子压了夏侯霸一头,心里自然不太服气。


    加之这次讨伐雷绪,说起来也是夏侯渊的失职。


    不管夏侯渊在陈留任职多久,也不管那雷绪在陈留潜伏了多久,总之夏侯渊是没有觉察到!


    清点雷绪等人劫掠的物资,夏侯渊也有些吃惊。


    只那百十匹战马,分明是来自于不同地方。从马上的烙印来看,大都是从陈留过往通行的客商所有。这也说明,雷绪可是做了不少大案。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夏侯渊都未能察觉到,就算说破了天,夏侯渊也不占道理。这也让夏侯霸看邓稷等人,更有些不太顺眼了。


    你说你们好端端的,去海西赴任就是。


    偏偏多管闲事,岂不是摆明了要打他父子的脸吗?


    所以,当夏侯渊决意在雍丘宴请邓稷等人的时候,夏侯霸就有点不太乐意。


    而今天色已晚,自己这么多人在这里等候邓稷那帮人,邓稷却迟迟没有出现,夏侯霸可就有点压不住火。


    不过,夏侯渊既然开口了,夏侯霸也没有办法。


    但心里面已拿定了主意,等邓稷那帮人过来以后,一定要找个由头,好好的羞辱他们一番。


    这主意拿定,夏侯霸倒是轻松了不少。


    于是和身边的几员将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色也越来越晚。


    夏侯渊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刚要往外走,就听门外有军士禀报:“将军,府衙外有高阳亭亭长胡华,说是奉了海西令之名,有书信送来。”


    “嗯?”


    夏侯渊脸色一沉,旋即道:“让他进来!”


    “父亲,邓稷这些人,真是太无礼。您好心好意宴请他们,结果他们却让个高阳亭亭长过来,算哪门子道理?”


    “仲权,你且住嘴。”


    夏侯渊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那张犹如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抽搐了一下。


    可他还是压住了火气,厉声制止了夏侯霸。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白发老者,手持竹杖,颤巍巍走进了府衙。


    当一双双凌厉的目光宁是在胡华的身上时,胡华也不由得直哆嗦,一进门便匍匐在地,颤声道:“高阳亭亭长胡华,叩见夏侯将军。”


    本来,夏侯渊心里很不舒服。


    就像夏侯霸所说的那样,你一个小小的海西令,虽然帮我平定了盗匪,也不该如此拿捏架子。


    他准备发作一通,可是看胡华那模样,到了嘴边的斥责言语,又咽了回去。


    “胡亭长,你先起来。”


    “小老儿遵命!”


    待胡华站起来以后,夏侯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胡亭长,邓海西他们,为何没有过来?”


    胡华连忙说:“邓海西说,他们要赶往海西,已经耽搁了行程。所以在天黑前,便动身了。”


    “什么?”


    夏侯渊眼睛一瞪,“他们走了?”


    “是!”胡华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副白绢,“邓海西还托付小吏,将此书信,奉与将军。”


    夏侯霸起身,大步走过去,从胡华手里一把夺过了白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他读了两句,不由得愣住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夏侯渊一蹙眉,走上前从夏侯霸手里接过白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一首五言诗,而且属于乐府题材的五言诗。白绢上的字迹,看上去有些呆板。方方正正,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说不上好,也算不得太坏,中等偏下的水准。不过这诗词却……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夏侯渊拿着白绢,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白绢上的《侠客行》,无疑是出自于曹朋之手。


    有汉以来,正是一个任侠流行的时代。无论是曹操还是夏侯渊,少年时也都曾醉心于此。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此二十字,令夏侯渊不由得想起当年为游侠儿时的景象。


    那种气势,那种精神,令夏侯渊至今回想起来,犹似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而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则又是曹朋向夏侯渊表明了心迹:我们之所以插手这件事,并不是图名利,也不是为求富贵。


    尚义,重喏,在东汉末年,无疑是一种极为高尚的品质。


    夏侯渊不由得想起了《金兰谱》:毋以名利而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


    小八义之初,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扶天下,安黎民。而今,曹朋他们也正在如此做……


    陈留是什么地方?


    也就是当年的‘大梁’所在。


    想当年,朱亥、侯嬴两壮士窃符救赵,夺晋鄙军,是天下楷模。


    在这两位壮士面前,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值得称赞?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我们只是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像那个杨雄做《太玄经》一样,穷经皓首,与社稷何异?


    “父亲,你怎么了?”


    夏侯霸见夏侯渊一直没有说话,拿着白绢呆呆发愣,忍不住上前轻声询问。


    夏侯渊突然笑了!


    他长出一口气,“却是被小儿小觑了!”


    说着,他问道:“胡华,这首诗,可是邓叔孙所做?”


    “呃……非也!”


    “那是何人手笔?”


    “此邓海西妻弟,曹朋所书。”


    “曹朋?”


    夏侯霸扭头,向胡华看去,“就是小八义之曹朋?”


    “呃……这个小吏也不清楚。不过曹公子唤典公子为三哥,唤许公子为二哥,应该就是吧。”


    小八义之名,仅限于许都流传。


    不管曹真这些人是什么出身,毕竟年纪摆放在那里。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少年所为。就连小八义这个称呼,更多的也是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胡华一辈子没出过陈留。


    最远也就是来过雍丘,去过圉县,又怎知‘小八义’的含义?


    “父亲,我去追他们回来,再好好责问他们一番。”


    “责问什么?”


    夏侯渊眼睛一瞪,“整日里就知道争强好胜,也不知好好读书。且看看人家,年纪比你小,可这见识和胸襟,却非你能比拟。邓海西所言不差,他公务在身,逗留此地也却无意义。


    传我命令,雷绪等人的事情,暂秘而不宣……雍丘令!”


    “喏!”


    “你可以对外宣称,发现鹿台岗有一伙贼人,故而才出兵平定。”


    夏侯渊那是什么人?


    从曹朋的这封书信里,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恐怕,这个雷绪……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扭头看到一脸茫然之色的夏侯霸,夏侯渊不由得眉头一蹙,心里想道:仲权整日随我于行伍中,虽说练得一身好武艺,且明练兵之法,但似乎还少了几分历练。他这般年纪,正是求学的好时候。若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话,恐怕会耽搁了他的前程……倒不如,为他寻个老师?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消抹去。


    只不过,夏侯渊一下子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父亲……你怎么了?”


    夏侯霸也有些奇怪,怎么父亲今天这么容易走神呢?


    夏侯渊醒悟过来,哑然失笑。


    他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拿起白绢,仔细默读一遍。


    “来人!”


    “在!”


    有亲兵闪身从屋外走进来。


    夏侯渊笑道:“去把我那匹照夜白牵过来,立刻着人追上邓海西,将它赠与邓海西妻弟,曹朋。告诉邓海西,他的意思,我已经明白。请他放心。只管做事,我当于陈留,观其大才。”


    夏侯霸闻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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