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酒吧里，二狗叼着一支雪茄，在他的身边坐满了一圈小混子，每一个人都毕恭毕敬地望着他，说着不堪入耳的马屁之语。二狗倒是乐在其中，不停哈哈哈大笑。一个大胸女坐上二狗的腿，用尽手段逗弄着二狗开心。“二狗哥，人家以后就跟你混了嘛……”


    “哈哈哈……”二狗还是大笑：“你们放心，这个圈子迟早都是我的。你们只要跟着我混……”


    话没说完，一只拳头就揍上了他的脸颊。叶展虽然打架不怎么行，但是一拳揍趴二狗还是没有问题的。二狗被打的摔翻过去，一桌子的男男女女都吓坏了，大胸女也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叶展抓住二狗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他上了二楼。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和叶展给他来了一套混合双打，打的二狗像乒乓球一样在墙上弹来弹去，打的二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最后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吐着血沫子，像是快死了一样。


    不过我和叶展下手有分寸，肯定不会把他打死的。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叶展拍着他的头，说：“贩毒的还这么高调，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吗？你和鱼雷混了那么久，没有学到他的一点点好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贩毒的？”


    二狗的喉咙里咕噜了几声，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有说出话来。我看着他烦，说道：“再打，打到他长记性为止。”叶展又拎起二狗，拳打脚踢，揍得他上天入地。叶展打累了，二狗再度趴在地上，鲜血蹭的办公室到处都是。


    我缓缓地说：“你有今天，全是仗着我们两个，别他妈给点阳光就灿烂好么？其他三线要是像你这么嚣张，早他妈不知死几百回了，知不知道这几天有多少警察来问你？”


    对缉毒大队来说，五线、四线这种小虾米不值得抓，三线往上就是大鱼了，逮着一个可以立功。上次李雪涛抓了鱼雷，受到上级的嘉奖，立刻升了小队长，还评了先进奖，上报纸上电视，还到处演讲自己的英勇经历，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所以说，像二狗这么嚣张的三线，要不是我在这罩着，他早被枪毙八百回了。所以我不骂他、不打他都难解心头之恨。


    “呵呵，我怕什么。”二狗突然悠悠地说：“有浩哥罩着我嘛。”


    “你说什么？！”我立刻瞪起了眼睛，浑没想到二狗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叶展也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二狗。二狗缓缓地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我和叶展说道：“浩哥，叶哥，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享受。”


    我和叶展目光震惊。因为二狗看上去很蠢，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吊一块胡萝卜就不停往前走的驴，没想到他竟然……只听二狗继续说道：“我时常在想，像我这样一个窝囊废，仅凭刘老师一句话，就能获得城南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如此力捧？”


    大当家指的是我，二当家指的是叶展，这也是城南黑道上比较流行的说法。


    “当然，一开始我是信的。你们说要帮我，但是不会亲自带着我混。我做了四线，已经很满足了。可你们还不满足，使劲赶着我往前走。我突然发现，这比你们亲自带着我混要费劲多了。你们如此费尽心机，恐怕不仅仅是帮我出人头地吧。我猜不透你们的想法，但我肯定你们别有用心。当我看到鱼雷哥身陷囹圄，突然预料到了自己的后果……”


    说到这，二狗苦笑着，摇摇头说：“身为一颗卒子的话，是不是想的有点多啊……”


    他抬起头，可是眼睛里分明沾满了泪花。


    我和叶展又对视了一眼。原来，二狗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傻。二狗轻轻揩了揩眼泪，说道：“我从小没有父亲，脑子不行，学习不好，也没有一技之长，几乎什么也干不了，除了混黑道根本别无选择。可是混吧，我又不会打架，也没有别人狠，混来混去，就跑去卖摇头丸了。一晚上卖个十几颗，大头给胜利哥，小头自己拿着。虽然一个月下来才几百块，可终归是我的劳动所得，而且我妈的药钱就有着落了。”


    我的心里一震，对二狗的印象似乎又有了一些改观。


    “浩哥，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个夜晚吗？”二狗呼了口气说：“刘老师来找我，非要拉着我回家。我不能回啊，今天的钱还没有赚到。后来被逼着回了家，看着我妈躺在床上，药罐子里已经空了。我心想不行，我必须得走，然后就连夜爬窗户跑了。再后来，就是你和叶哥的出现了，先是帮我揍了武胜利，又帮我夺了他的四线之位。当时我觉得啊，你们两个真是我命里的贵人。我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们两个。再到后来，我赚的钱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你们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太深了……”


    “你们是何等样人？在城南说一不二，受万人敬仰，每天日理万机，却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就算刘老师有天大的面子，你们做到这步已经足够了，可你们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不停地赶着我往前走、往前走。我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前面是万丈悬崖！”


    我的心里一紧。我机关算尽，我步步为营，想好每一步该怎么走，想好如何让鱼雷上钩，想好如何让火头入坑，却从未考虑过二狗的感受。在我眼里，二狗只是一颗棋子。棋子不该有思想，可是二狗偏偏就有思想。一颗棋子开始思考的时候，整个计划就出现坍塌的痕迹。


    只要二狗一个不愿意，我们一个半月以来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


    只听二狗又说：“当然，自从跟了浩哥和叶哥，我赚到了以前从没有赚过的钱，得到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位。要是没有你们两个，大概我还在武胜利手下做一个卖摇头丸、随时等着被人打死的烂仔。有时候我会想，你们两个给了我荣耀、金钱、地位，就算让我送死又有什么呢？我说过了，为了报答两位的恩情，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二狗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认认真真地说道：“所以，放心吧浩哥，这件事我会继续做下去的，会按着你的计划一步步往前走。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自己死后，浩哥能帮我照顾一下家里病重的母亲！”说完，他朝着我鞠了一躬，然后扭头转身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叶展，以及地上零零星星的鲜血。


    “你怎么看？”我问叶展。


    “唔，卒子有了思想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不过，难得他这么忠心，也为咱们做了很多事，保他一命也无妨。”


    “好。”叶展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当即，我就给庞国宏打了电话，提出了把二狗发展成线人的身份。“不这么做不行。”我说：“纸包不住火，上次鱼雷的事件，二狗隐约猜出了一些什么。如果不给他一些承诺，恐怕他不肯再往前走了。”


    “好吧。”庞国宏说：“那你转告他。从现在开始，算他戴罪立功。立的功越大，将来判的刑就越少，甚至很有可能无罪释放。如果他不愿再做，那我现在就把他抓了。”


    得到庞国宏的承诺之后，我在第二天又见了二狗一面。这一次，我和叶展都在，把我们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最终的目标是干掉矮骡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二狗又忍不住发起了抖，和昨天英勇的模样判若两人。二狗擦了擦汗说：“浩哥，叶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二狗开始勤快的和火头联系。但是火头――马局长的另一个身份，对交易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想来也是，马局长除了本职工作以外，还要在金屋挥金如土，贩毒对他来说只是来钱的渠道，哪有闲心和自己的下线沟通感情。所以，火头总是对二狗冷冰冰的，无论二狗的业绩怎么突出，火头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二狗要货，火头供货，仅此而已。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还指望着二狗能够取代火头的二线身份，火头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几乎毫无机会。看来，还是要另辟蹊径才行。火头的另一个身份――马局长经常到金屋赌博，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让二狗和火头尽快熟络起来，好从侧面打听南财神的信息。我制定了一系列计划，继续让二狗融会贯通。


    “记住，计划只是计划，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要根据对方的反应随时做出调整！”


    在忙着对付火头的同时，我也没有放弃继续和矮骡子联系感情，仍旧保持着和他三天两头聚一聚的节奏。矮骡子越来越信任我，没事就会跑到城南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