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涪嘉战役(一)
涪江发源于岷山主峰雪宝顶北麓,出黄龙,由西北向东南,过平武、江油、三台、射洪、遂宁、潼南,至合川与嘉陵江汇合。因绵阳在汉代称涪县,所以叫涪江。古代巴蜀以嘉陵江为分界线,嘉陵江以西称蜀,嘉陵江以东称巴,故涪江也称内水、内江。
晶莹剔透的雪山圣水一路走来,养育了涪江两岸历朝历代无数生民。江油以上,山高林深,天材地宝,动物珍稀;江油一下,水运通畅,灌溉发达,人稠物丰。实属川西坝子的米粮川。
1935年1月25日夜,在红一、九、七军团趁夜色掩护向绵阳挺进的时候,彭德怀指挥红三、五军团从遂宁开始横渡涪江,拉开了中国工农红军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涪嘉战役的序幕。
这个时候正是涪江的枯水期,江面宽度也就100多米。
由于红三军团占领涪江时速度过快,完全出乎川军预料,让川军来不急破坏船只,三军团缴获了涪江渡口的渡船和涪江所有的航船。加上刘一民占领成都后,刘湘惧怕部队过于分散容易被红军各个击破,下令各地守军向要点集中,因此,遂宁对岸已无重兵把守,只有少数负责监视红军动向的小部队。
涪江西岸,江边百船待发,战士们坐在船上紧握着枪,船头上都架起了机枪。
红五师师长李天佑在江边焦急的等待着先头部队的信号,他的红十三团先头连已趁着夜色偷偷划船过江了。
李天佑刚满21岁,年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稚气,两只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犹如猛虎一般。
在红军队伍里,李天佑以虎将闻名。他14岁参加桂军钢七军,在李明瑞部下当兵,很快就被送到**人创办的广西南宁教导总队当学兵,15岁时,小平同志、张云逸同志发动百色起义,成立了红七军,李天佑任军部特务连副连长、连长。红七军北上与红一方面军于都会师后,李天佑参加了第三次反围剿和攻打赣州等一系列战斗,升任副团长,到红军干部学校上级干部队学习。20岁任红四师师长,湘江战役时,红五师三个团分别在新圩和光华铺两个主战场抗击桂军,伤亡惨重。转兵贵州后,一路行军打仗,一路补充,特别是到四川后,兵员补充迅速,加上刘一民输送的武器弹药和湘军、中央军精锐俘虏,现在的红五师,比长征出发前还要强壮的多。
接到红军总部进行涪嘉战役的命令后,彭老总立即命令红五师为先头部队,为全军打开通路。李天佑迅速制定了偷渡和强渡相结合的战斗方案,计划一举突破涪江。
就在李天佑焦急等待的时候,江对岸响起了枪声和呐喊声,时间不长,枪声停止了。两发信号弹腾空而起,李天佑大喜,命令红十三团立即过江。
早已在船上等候的红十三团,马上点起了火把,催动船只,向对岸划去。江面上被火把照的通明,百船争渡,桨声一片,。
红十三团过江后,控制了要点,红五师主力迅速过江。
见红军主力大举渡江,江对岸其他渡口负责监视红军的川军小部队,哪里还敢阻击抵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趁黑夜分散逃逸。
就这样,红三、五军团五个主力师,分五路,利用渡船大摇大摆、从从容容渡过了涪江。
渡过江的彭德怀,回首看了一眼夜幕下宁静的江滨小城遂宁,再看一下夜色中打着火把急进的滚滚铁流,想想湘江恶战时伤亡过半的惨象,不由胸中豪气顿生,大喊一声:“刘湘、田颂尧、邓锡侯,王八蛋军阀们,你彭爷爷来了!”
喊完,也不理会杨尚昆、邓萍诧异的眼神,加鞭催马,向夜色深处驰去。
德阳距离绵阳不到100里,又是平原大路,红一军团、红九军团进展极为迅速。
和刘一民猜想的一样,**、聂荣臻不想放邓锡侯逃往江油,命令红九军团围攻绵阳,命令红一师、红三师奔袭江油,红二师奔袭梓潼,几路大军如同红色浪潮,向绵阳平原卷去。
刘一民率红七军团跟在一军团后面行军,见暗夜里一队队打着火把的红军队伍分路疾进,宛如后世动画生成的战场态势图上的红色箭头,心里就有一种成就感。行了,自己这趟穿越没有白来,历史上这个时候的红军还在渡赤水呢!想想英勇善战的三军团最后改编八路军时只编了一个团,五军团更是全军覆没,再想想**到陕北后召开红军团以上干部会、看干部们的可怜样忍不住放声痛哭的情景,刘一民就觉得自己改变了长征历史,红军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更加强大!就迫切渴望赶快打完这一仗,尽快建立稳定的根据地,好早点上抗日战场杀鬼子去。
大部队夜行军,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骑在马上的刘一民心里感慨,如果放在后世的和平年代,恐怕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一支大军,在红军铁的纪律的约束下,是如此的安静。就是自己身边的军团部行军队伍,也是一路鸦雀无声,只有脚步声、马蹄声敲打着大地。
凌晨4点,部队到了绵阳附近。红二师在距离绵阳约20里的涪江上架起了浮桥,战士们打着火把踏过浮桥,向梓潼前进。
等刘一民走过浮桥,天已经快明了。
冯达飞请示是不是稍微休息一下再走,刘一民简短地回答:“跟在二师背后,继续前进。”
说完,刘一民下了战马,要李成毅把战马牵去,让走累的战士轮换骑,加快行军速度。
罗荣桓见刘一民让马,就对李成毅说:“军团长伤势没有完全好,你把他的战马留下,把我的战马牵去。”
刘一民说:“我的身体没事了,不要紧。政委视力不好,步行速度赶不上,还是骑马好一点。不要再争了,把我的马牵走。”
罗荣桓一想,也是,自己戴着个眼睛,这个时候看路更不行。就不再争执。
蔡中、冯达飞也把战马让了出来,抢过战士们的轻机枪扛上,跟着刘一民大踏步向前走去。
部队向北一路疾驰。
这天晚上,蒋介石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
入睡前,蒋介石还在想,薛岳正向成都快速前进,张学良也已到了万县,胡宗南精锐的第一师进了广元,杨虎城也由陕南进了川北。特别是刘湘,再三发电报表示坚决服从中央指挥,诚恳邀请自己到重庆督导剿匪。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朱毛那些残兵败将,这次是插翅难分了!
入睡后,蒋介石就开始做梦了。好像又回到了溪口老家,大概是小时候吧,门口放了一个大水缸,里面的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上去晶莹透亮。顽皮的蒋介石很想知道水怎么会变成冰,冰下面的水会不会变成别的东西,就搬个凳子,爬上缸沿,伸头向水缸里瞧,小手还不停地用力,想把冰层弄开。不想用力过度,一头载了进去。这下冰层破了,水也进了肚里。原来冰下面还是水啊!
梦境一转,怎么到了上海,好像正是落魄的时候,刚和陈其美一起从妓院喝花酒回来,抬头一看,母亲带着妻子毛氏站在住所门口。母亲瘦削的脸上好像又多了一道皱纹,毛氏低着头,在抚弄着衣角,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梦境再转,儿子出生了。母亲抱着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是笑意。儿子也乖,胖嘟嘟的小脸,响亮的哭声,让人忍不住想逗他。生育过的毛氏还是那样,天天唠叨着劝自己不要在外面闯荡了,和他一起回溪口老家过日子。这女人,见识咋那么浅呢?什么时候才能理解自己的革命理想呢?
忽然又回到了广州黄埔军校时期,陈洁如白衣白裙,风姿绰约,小鸟依人。自己的心情却不好,关键是**闹的太大了,第一军各师、团都有他们的党代表,如何才能把他们清除呢?正好陈肇英报告海军局长、中山舰长李芝龙不稳。好,要的就是导火索,就拿他开刀吧!于是自己穿上军装赶到卫戍司令部,指挥部队开始了戒严。结果,这个李芝龙竟然死不招供,硬说是奉令开军舰到黄埔等蒋校长调用。娘希匹!老子不需要你的口供,老子需要的是**员离开我的第一军!关起来再说。
怎么又到了上海啊?好像是自己正在结婚。先是在宋宅举行教会婚礼,子文把一身盛装的美丽的美龄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交换了戒指,读了誓词。然后又去举行中式婚礼,在客人们还在激动的时候,自己就带着美龄悄悄地到莫干山去了。
做着梦做着梦就醒了,蒋介石脑子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回来,下意识地就向身边美丽的新娘摸去。
熟睡中的夫人突然遭袭,被吓醒了。一看是达令又来了,还以为自己魅力太大,说了声“讨厌”,就悄悄地把被子拉开了一个角,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蒋介石并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彻底醒了过来。奇怪,睡的好好的,怎么做了这么多梦啊?母亲和经国不说了,经常入梦。怎么连毛氏、陈洁如都梦到了啊?难道是陈洁如要回来了?还是毛氏身体不适啊?真是奇怪了!不知道经国在苏联过的怎么样,这小子,走了有九年了,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搞不好,是被苏联人当人质押起来了,得想个办法让儿子回来。
看蒋介石瞪着眼想心事,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夫人就气恼地说了句“神经”,裹紧被子,继续做梦去了。
看看时间,都快5点了,天也快明了。再也睡不着的蒋介石索性起床,洗漱后,直接去了书房。
坐在书房,百无聊赖,思绪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战事。朱毛红匪下一步会怎么行动呢?他们一定不会束手待毙的。那他们打算怎么办呢?成都已成了靶子,要在成都死守是不可能的,无险可守不说,自己的大军很快就会对那里形成包围圈的,而且会不断缩小包围圈。这一点,别说是高级将领,就是个连长都能看得出来。红匪缩在成都不动,说不定就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这个阴谋到底是什么呢?红匪想渡过嘉陵江和徐向前匪部汇合,是明摆着的事。当初他们就是想去湘西和贺龙、肖克汇合,才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口袋阵。但是,现在嘉陵江边可是有川军大军在守着,红匪不会不知道,他们有胆量去碰石头么?他们不会想重演湘江惨败的故事吧?
退一步讲,即令是川军守不住,让他们渡过了嘉陵江,那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从一个口袋钻入另一个更大的口袋而已。而且,还能替自己消耗一部分川军。
想来想去,脑子一跳,就忽然想到了绵阳。
这绵阳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以红匪到处流窜的本性,不会不想到那里的。占了绵阳,向东可以侧击嘉陵江防线,向南可以随时威胁成都,向西可以流窜入川西北深山老林,向北可以入陕、甘。进可攻,退可守,真的是一个进退皆宜的好地方啊。
不行,必须马上通知刘湘,要他迅速加强绵阳防线,堵死红匪北蹿道路。
想到这里,蒋介石也不管刘湘起床没有,马上叫来值班侍卫参谋,要他立即给刘湘发电。
参谋去发电后,蒋介石想想还不放心,感觉自己走错了一步棋,当初就不应该命令胡宗南第一师去广元,那里还有许多川军么,而是应该让第一师直接开进绵阳驻守。有这支劲旅驻防绵阳,哪里还会晚上睡觉都做梦。
蒋介石又叫来了参谋,让他给胡宗南发报,迅速部署,准备抢占绵阳。
处理完这些事,蒋介石才感觉心里踏实了,困意也上来了。打了个哈欠,就又卧室补觉去了。
接到蒋介石电报的时候,刘湘确实还没有起床。
这几天形势紧,天天都守在作战室里,饶是人高马大、体力强壮的刘湘也有点受不了。
昨天晚上,潘文华报告,前锋已到了资阳附近,沿途没有遇到红匪阻击。
刘湘和傅常觉得不可思议,这红匪一军团放弃乐山,明显是收缩兵力,回防成都,怎么连资阳附近也没有了红匪啊?难道红匪放弃了外围支点,准备在成都大打一场?
询问了其他地方,都回报敌情没有变化。百思不得其解的刘湘就只好带着疑问上床睡觉了。
傅常拿着蒋介石的电报来叫刘湘时,已经快七点了。冬天的重庆,雾大,阴沉,光线还很暗。拉开电灯,刘湘看了电报内容,然后问傅常怎么想。
傅常说:“蒋委员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成都是守不住的,红匪一定会另觅出路的。不过红匪现在的实力到底怎么样,我们不是很清楚。他们是不是具备拿下绵阳的实力,需要再看看。”
刘湘有点不悦:“成都的城墙比绵阳的还坚固,不是一样被红匪拿下来了么?”
傅常摇摇头:“那不一样,一是成都出了城墙无险可守,二是当时没有人知道红匪会突然到达成都,驻军没有一点防范,士兵都还没有分发弹药呢。”
刘湘考虑了一下,说道:“马上给邓锡侯发个电报,绵阳立即戒严,严防红匪偷袭。”
傅常答应一声就要走,刘湘顺手拧开了收音机,想听听成都的电台又有什么新动静。
一拧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红军成都卫戍司令部的《中国工农红军告成都市民书》。刘湘和傅常一听就大惊失色,这红匪又溜了,成都成了空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刘湘略一思索,就连声催促傅常:“赶紧给绵阳发电报,要他们严密监视红匪动向,要快,别让红匪再钻了空子。”
傅常走后,刘湘就赶紧洗漱,匆匆走进作战室。
进到作战室一看,傅常坐在椅子上,脸色刷白。刘湘以为傅常病了,急忙上前用手去摸傅常的额头。
傅常推开刘湘的手,叹了口气:“甫澄,我们又晚了,红匪已经把绵阳给围住了。”
这个时候,刘湘反而不慌张了,拿过傅常手上的电报一看,邓锡侯说的很清楚:“早上六点,南门发现敌人,6点半,各城门均报告发现敌人。先红匪已经对绵阳形成合围,急盼增援。”
刘湘命令值班参谋:“给邓锡侯发报,务必搞清楚红匪围城部队番号。绵阳驻军必须死守,不得丢失城防。”
然后,刘湘又对傅常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连成都都丢了,还怕再丢一个绵阳么?振作起来,喝口茶,我们得筹划一下,怎么救援绵阳的事情。”
傅常喝口茶,镇定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成都已经是空城,已不需要驻守太多的部队,让潘文华派一个旅进成都,其余部队从资阳北上,直插绵阳,威胁红匪后背。不过,单是潘文华一路,兵力略显单薄,容易为红匪所趁。是不是给薛岳联系一下,让他加快速度,和潘文华两路并进,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刘湘说:“远水不解近渴,薛岳离成都还有几天路程呢,等他们赶到,邓锡侯早已经做了俘虏了。”
傅常说:“那只有调动川北的部队了,命令田颂尧主力向绵阳攻击前进,和潘文华互相配合,命令住江油、梓潼各部驰援绵阳。同时电令他们一路小心,宁可走慢点,也不能让红匪伏击。”
刘湘点点头:“暂时只能这样了。告诉潘文华,他是救援主力,要万分小心,宁可走慢点,也不能把部队送进红匪的口袋阵。”
傅常去让参谋发报了,作战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刘湘搬个椅子,座在作战地图前面,一个人开始静静地思索。
接到刘湘电报的时候,川军29军军长田颂尧还不知道红三、五军团已经向他杀来。
历史上,红四方面军发动嘉陵江战役时,田颂尧江防被突破后,他的部下害怕处罚,三天都没有告诉他。等他知道情况,部队已经全线崩溃了。
这次又是这样,不但留守涪江东岸,承担监视红军动向的小部队没有报告,红军所过之处的乡镇也没有人报告。所以,知道了红匪主力围攻绵阳,田颂尧反而有一种解脱感。红匪也是人,也是靠两条腿跑路,既然去了绵阳,哪里还能再来自己的防线么!
田颂尧是四川简阳县龙泉驿人,早年参加同盟会,曾到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学习。后进入川军,是北洋政府授予的上将,现任二十九军军长、剿匪第二路总指挥。
田颂尧平时喜欢住在成都。红军占领成都时,他正好到阆中视察防务,躲过了一劫。
绰号“田冬瓜”的田颂尧,知道红军是不好对付的。万源之战,红四方面军已经给他们这些川军将领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因此,田颂尧得知红军占领成都后,不等刘湘下令就已开始收缩兵力。
现在,田颂尧部38个团,就龟缩在南部、仪陇的嘉陵江两岸,准备随时配合中央军、东北军向红四方面军进攻。
刘湘的命令刚到,邓锡侯的求援电报就到了,说的很是可怜,什么兄弟已经被红匪团团围困,若不救援,可能只有来生再见了,等等。
田颂尧心想,你个邓猴子,也有向老子求援的一天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邓锡侯还必须得救,如果不救他,真的让他被红匪消灭了,这以后的四川局势可就不平衡了,到时候,自己万万不是刘湘的对手,一定会被他吃的连点汤汤水水都不胜。
考虑好以后,田颂尧决心抽调10个团,组成援军,救援绵阳。
下达命令的时候,田颂尧多了个心眼,给刘湘发了一个电报,意思就是大难临头,哥子几个要携起手来,共度难关。不然的话,今日的邓锡侯可能就是明日的田颂尧,谁也不好过。
其实,田颂尧不知道,他比邓锡侯处境更危险,垮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