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五章狡计（一）


    在庆云的冈村宁次中将接到部队溃败，撤到阳信的报告后，大吃一惊，再也坐不住了，连夜乘车赶往阳信，来整顿部队。


    庆云距离阳信并不远，也就五十多里路，冈村宁次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冈村宁次这个人，绝对是日军一等一的名将。他有个习惯，就是经常记录自己练兵打仗的心得体会，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仔细研读，从中获取教益。这个习惯从他开始做见习少尉就开始坚持了，一直坚持到了他当了侵华日军总司令。


    可能是从最基层干起来的，也可能是曾经作为小队长指挥部队在火线上战斗过，冈村宁次非常务实，心机也很深沉，在他身上，很难找到许多日军将领那种骄横。


    到阳信后，冈村宁次到第二师团各大队转了一圈，又到第三十五师团和第四十一师团各大队看了一遍，发现整个部队弥漫着一种恐慌情绪，或者说是失败情绪。特别是第三十五师团，那些新兵蛋子们看见指挥官到来，眼睛里全都是一种惊恐，那神态活脱脱是一种受惊了的兔子的样子。


    冈村宁次让第三十五师团撤回阳信县城驻扎，把第二师团和第四十一师团部署在阳信县城周围，构筑阵地，做好防御准备。然后冈村宁次命令第四十一师团辎重联队把口粮拿出来，先让第二师团和第三十五师团有饭吃。接着冈村宁次召开的三个师团大队长以上官佐会议，绝口不提战败的事情，而是条分缕析，一条一条安排各师团的武器弹药粮食服装等后勤补给工作。


    华北方面军被刘一民整的已经成了穷光蛋，这么多部队单靠国内补给眼下确实是有点困难，再加上第二师团和第三十五师团后勤缺口太大，特别是第三十五师团，简直成了张嘴货，除了人什么都没有了。


    冈村宁次直接给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发报，详细报告部队受损情况，请求从东北给第二师团紧急补充兵员和所需武器装备和辎重物资，而且要求务必连夜调拨、连夜装车、连夜发运。同时给大本营发报，要求给第三十五师团紧急补充一个师团的武器装备、辎重物资和缺额兵员。


    忙完这一切，冈村宁次才坐下来给寺内寿一起草报告。在报告中，冈村宁次告诉寺内寿一，第三十五师团18000人，回到阳信的只有10062人，损失将近一半，所有武器弹药和辎重全部丢光，许多士兵连军服都脱了，士气极度涣散，比新兵团还不如。第二师团战车、装甲车、汽车和人员伤亡都接近三分之一。第四十一师团虽然基本没有伤亡，但受惨败影响，部队中也弥漫着一种失败情绪。现在冀鲁边突击集团急需解决的不是如何去寻找八路军、追击八路军，而是需要立即解决吃饭穿衣问题和休整补充问题。第三十五师团要想重上战场，最起码也要进行三个月训练。整个冀鲁边突击集团，除第二师团完成补充后可以再战外，其它两个师团只能担任地方守备任务，用之于同教导师这样狡猾的八路军作战，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发完电报，冈村宁次到第二师团第三旅团第四联队，和士兵们一起吃了顿饭。而且亲自掌勺，给士兵们打饭。


    就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第二师团上下感激涕零，士气马上就恢复了。


    冈村宁次告诉第三旅团的旅团长、联队长、大队长们，第二师团是皇军翘楚，一次失利说明不了问题。重要的是让士兵们恢复必胜信念，下次遇到八路军教导师勇猛进击，用胜利来洗刷今日之羞。当然，今日之战之所以失利，原因不在第二师团，而在于统帅机构敌情不明。在这种不利情况下，第二师团还能保持建制完成，撤退时毫不慌乱，说明第二师团确实训练有素。唯一不足的是和第四十一师团会师后，应该集中火力杀八路军一个回马枪。此时八路军炮群没有跟上来，以第二师团的火力难道还会怕了八路军追击部队不成？


    冈村宁次的话，让这些官佐们人人羞愧难当，不停地鞠躬，说是让师团长阁下受累了。


    安抚完部队，冈村宁次就让辎重齐全的第四十一师团连夜赶印传单和安民告示，主要内容就是告诉阳信的老百姓，皇军是中国人的朋友，是来帮助中国人推翻腐朽反动的蒋介石政权，是来协助中国人防共**的，是来和中国老百姓一起发展经济、建设新秩序的。冈村宁次在安民告示中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老百姓和皇军配合，皇军绝对保证老百姓的安全，欢迎阳信有识之士参与地方管理，县、区、村都成立维持会。凡是成立维持会的村，皇军绝对不在该村驻军。凡是拒不成立维持会的村，皇军将派部队帮助成立维持会，建立村民自卫队。


    这个时候，冈村宁次对冀鲁边的战局已经心里有数了，他知道凭自己手里的残兵败将是不可能去追击刘一民的主力了。但是，刘一民没有乘势围歼第二师团、第三十五师团和第四十一师团，也说明刘一民害怕鱼死网破，担心皇军增援大举来临时他脱不了身。因此，冈村宁次不担心八路军会再来进攻他，因为第二师团和第四十一师团会师后，已经形成防线。不要说四十一师团了，就是受过打击的第二师团，构筑起防线后，八路军要是敢来强攻，他也有信心让八路军碰个头破血流。


    就在冈村宁次在阳信施展浑身解数鼓舞士气、恢复治安的时候，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里，对着地图枯坐的寺内寿一大将终于有了决断。


    北平的夜晚，闷热闷热的。寺内寿一的心头比这天气还闷还热。


    寺内寿一叫来了岗部直三郎，问他给大本营发谢罪电报了没有？


    岗部直三郎听的莫名其妙，司令官阁下并没有交待发什么谢罪电报啊！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寺内寿一眼睛闭了一会儿，才张开眼说：“谢罪电报还是要发的，第十师团主力全部玉碎，第二师团、第三十五师团又受了那么大的损失，总是要有人负责的。你给大本营发个电报，就说我有负圣恩，愿意回国接受军法处置。同时，报告大本营，第十师团师团长矶谷廉介中将临战之际，畏缩不前，竟然率师团司令部逗留德县，对该师团悲剧负有不可推卸责任。前有徐州之败，今有滨县全军覆灭，如再行宽宥，军法何在？大日本帝国颜面何在？请求大本营追究矶谷廉介失职责任，至少也要将其调离华北方面军，我不想再看见此人。另外，报告大本营，第二师团长冈村宁次中将进入冀鲁边以来，措置得当，不但军事指挥过硬，对控制支那百姓尤其有独到见解。”


    岗部直三郎去发报后，寺内寿一又打电话询问航空集团为什么不执行命令、出动飞机去掩护第二师团、第三十五师团撤退？


    华北方面军航空集团司令官木下敏中将在电话中解释说滨县之战损失太大，士气过低，天色又不早了，老牌飞行员都已损耗殆尽，现在的飞行员大多数是从飞行学校出来时间不长的学员，没有在天黑降落的技术，所以没能执行命令。请司令官谅解。


    寺内寿一冷冷地告诉他不用解释，让他直接回东京去向天皇解释。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会指定人员代理航空集团司令官一职的。说完，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时间不长，航空集团司令官木下敏中将就驱车赶到了寺内寿一的司令部，随行的还有两个航空兵女报务员。


    寺内寿一坐在办公桌前，恢复了他帝国伯爵、陆军大将的威严，冷冷地看着航空集团司令官木下敏中将。


    木下敏中将是接替剖腹自尽的德川好敏中将任华北航空集团司令官的，上任以来，就打了一个漂亮仗，那就是在寺内寿一大将指挥下偷袭陕西八路军兵工厂和飞机场，对寺内寿一是很敬畏的。


    见寺内寿一脸色不善，木下敏心里就哆嗦，他知道司令官打了败仗，一定会想法找替罪羊。不过，害怕是害怕，木下敏还是把滨县之战航空兵的表现原原本本地报告了一遍，目的是想让寺内寿一知道，航空兵已经尽力了，损失也很大，短期内还需要补充飞机和飞行员，否则不可能满足方面军作战需要。


    寺内寿一冷冷地问：“方面军授权你统一指挥华北、华中、关东军、联合舰队航空兵作战，这才打了一天，你就胆怯了？”


    木下敏中将忙说：“报告司令官，联合舰队的舰载机非常宝贵，上次在冀南轰炸中就遭受了重大损失，今天在滨县又损失一部分，联合舰队在青岛附近海域，距离太远，飞机飞回去加弹加油后，已经不可能赶过来了。华中方面徐州机场和关东军山海关机场也是这种情况。”


    寺内寿一想了想，知道木下敏说的是实情，不过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于是，寺内寿一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首先你们对敌情侦察不明，刘一民主力渡过黄河，一定会架浮桥或动用渡船，你们没有侦察到这个情况就是失职。其次，你们计划不周，作战命令上说的清楚，皇军部队进攻时每个大队都必须有四架飞机护送，而且是不间断护送。第十师团和第二师团攻击时，你们都没有做到这一点，导致八路局屡屡偷袭阻击成功。第三、你们反应速度太慢，遇到八路军防空火力伏击后，没有迅速调集战机赶到战场实施高强度轰炸，本来可以一举摧毁八路军炮兵主力的，结果白让八路军击落那么多的战机，而你们老老实实地坐在办公室里，连报复一下都不敢，军人的不是！勇士的不是！我为你们感到羞愧！”


    木下敏和寺内寿一一样，都是日本的权贵阶层，他们之所以热衷于发动侵略战争，什么为了帝国长远发展之类的大道理不讲，私下里一个是为了升官发财，一个是他们本人不用去冲锋陷阵，子弹是找不到他们的。要是他们和那些小队长、中队长一样去冲锋陷阵，估计侵华战争就打不起来了。


    听寺内寿一这么说，木下敏明白这是寺内寿一在找替罪羊，不好的话，自己的军事生涯很可能就断送在他手里了。


    木下敏定定神，报告道：“司令官阁下，航空集团在你指挥下，曾经立过战功。您也知道，经过刘一民几次偷袭，华北皇军飞行员包括关东军飞行员精华损耗殆尽，现在的飞行员大部分是新手，他们还需要多锻炼才行。航空集团上下对刘一民的土八路恨之入骨，恨不得找到他把他炸成碎片，但这家伙太狡猾，我们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会突然出现在哪里，这让我们很被动。我个人认为，这都是情报部门的工作没有做好。司令官阁下请放心，我们下一步会加大侦查和轰炸力度，就是刘一民变成地老鼠，也要把他们炸出来！”


    木下敏说完，朝随行的两个美女使了个眼神，这两个航空兵报务员就走上前去，把一个皮包放在寺内寿一面前，还娇滴滴地说：“给你添麻烦了，请你多包涵，愿意为你效劳！”


    寺内寿一不用看就知道那皮包里是金条，心里犯疑，这航空兵可不是步兵，和支那人很少接触，搜刮的机会少，他们怎么会这么有钱呢？


    寺内寿一不是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没有他那么**。但是现在正是需要航空兵出力的时候，换将之类的话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目的是敲打敲打木下敏，好让他在未来的战斗中出死力。因此，听了木下敏的辩解，寺内寿一眉头直皱，还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但禁不住两个女报务员身上那股处女的幽香直往鼻子里钻，抬头扫了一眼，见这两个报务员身穿航空兵夏装，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粉藕一样，脸上妩媚中自有一股军人的英气，心里就一阵燥热。


    寺内寿一脸色依然严峻，对木下敏冷冷地说道：“按支那人的说法，事情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你回去后连夜研究，调集战机，从明天开始，务必按照作战命令要求执行，确保皇军进攻时安全畅通。如果再出现今天的情况，军法岂是虚设？听明白没有？”


    木下敏心里恶寒，还是美女加黄金的魅力大，司令官也不过是个色鬼加贪婪鬼而已！但腹诽是一回事，如何说话又是一回事。木下敏掏出白手绢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敬礼后，毕恭毕敬地说：“请司令官阁下放心，航空集团绝不辜负你的期望！明天一定做好侦查和轰炸，保证让土八路无机可乘！”


    寺内寿一这才挥手让木下敏领着两个女报务员离去。


    木下敏走前趋前一步，低声报告说这两个女报务员还都是处女，司令官阁下为大日本帝国费心劳神，是不是让她们留下服侍司令官阁下？


    寺内寿一勃然大怒，手往桌上一拍，吼道：“巴嘎！你的良心的大大地坏了！皇军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你不考虑如何报仇，竟然送美女的干活！巴嘎！”


    吓得木下敏慌忙点头说了声“哈伊”，夺门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恍惚中似乎听到寺内寿一说了句明天晚上把两个美女送来。


    岗部直三郎给大本营发完电报回来的时候，正撞到夺门而出的木下敏，进到办公室一看，寺内寿一端坐在办公桌前，脸上余怒未消。岗部直三郎仔细看了一下，这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还是原来的摆设，没多一件也没少一件，司令官发哪门子火么！


    寺内寿一稳定一下心神，说道：“岗部君，记录命令：一、今日我军在滨县遭遇大败，损失惨重，本司令官自觉无颜面对天皇陛下、面对国民、面对忠勇的皇军将士。但细细想来，这是刘一民日暮途穷的无奈之举。冀鲁边是战略死地，刘一民胆敢渡河伏击我军，是自寻死路，说明我们的战略是正确的。全军必须坚决贯彻执行作战计划，毫不动摇。二、命令中国派遣舰队第四舰队星夜西进，监视封锁滨县一带黄河，严防八路军架设浮桥，偷渡返回鲁中。三、命令航空集团木下敏中将全权指挥航空兵，对冀鲁边、鲁西、冀南、鲁中、鲁南、鲁东展开大规模侦查，组织战机编队轰炸八路军，为皇军攻击部队提供不间断空中掩护。四、命令已经抵达德石路之冀中突击集团留第二十三师团、四十师团和满洲国防军，对冀中进行反复清剿，一定要找出冀中八路军主力，予以歼灭。第一师团、第七师团、第二十四师团迅速集结部队，星夜东进，向冈村宁次集团靠拢。准备在冀鲁边寻歼刘一民教导师主力。五、命令冀南突击集团迅速向北攻击前进，与德石路一线部队会师，准备支援冀鲁边作战。六、命令驻守津浦线各部严守防线，严防土八路趁机互相勾结，逃出包围圈。七、命令多田骏中将指挥徐州一线不少于三个师团的兵力，明日一早，迅速秘密北上，攻占临沂，准备对沂蒙山区进行全面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