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实在事出突然,在场众人都惊呆了,因为出刀的人,赫然便是苏仆延身后的几名近侍之一!
按道理说,诸人进入营帐后,四王包括侍卫都将配刀交给了门口的侍卫,以示对单于的尊敬,而且侍卫也应该经过了搜身,拿走了身上利器才对。
但这侍卫手里拿的刀并不短,而且极为锋利,更重要的是刀法好,避过了人身上的骨头,从厚厚的皮袍刺入,还能透胸而出,显然刀法极为高明,明显经过了大量训练,才能一击得手!
众人都感到头皮发凉,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行动,反应最快的反而是上首的楼班单于,他喝道:“汝是何人,为何行凶?”
那人把手一缩,轻轻把刀抽了出来,随即站直身子,苏仆延随即倒在地上不停抽搐,鲜血从他身下汇成了一滩血泊。
众人才发现,那人手中的刀只有一尺多长,刀刃很薄,磨得极为光亮,刀身上只有几点血迹,这让几位乌桓重要人物心中发紧,周围的侍卫已经趁机涌了出来,将那人团团围住。
那人却是面色不变,出声道:“袁氏乌桓既然有盟约,即使开战,也事先告知,而不是私下做鬼祟之行。”
“吾主早得知苏仆延暗地勾结曹操,暗地里面欲煽动诸位造反,实乃包藏祸心,让诸位陷入灭族之境。”
蹋顿苦笑道:“但不至于如此便将其杀了,先行警告,给他一次机会都不行?”
那人冷冷道:“此人居心叵测,不当众处决,不足以警示诸位。”
乌延却是厉声道:“他好歹也是乌桓部落的王,就这样被你杀了,你们使君眼中,还有我们乌桓吗?”
那人面色不变,出声道:“所以我这次出手,就没有想着活着走出这里。”
“诸位大人大可以将我乱刀砍死,给乌桓各个部族一个交代。”
他把手一转,一尺多长的刀在他手消失,在场众人都是玩刀的行家,竟然都没看出此人如何把刀藏在身上哪个地方的。
他将手高高举起,“某当引颈受戮,请。”
他这话一出,众人反倒不能说什么了,难楼皱眉道:“壮士姓名,来自何处?”
那人脸色不变,“某无姓名,只是一名小小检事而已。”
此话一出,乌桓诸王都是脸色一变,不自觉看向单于楼班,楼班喝止住侍卫,和三王对视了一眼,心中便自有了了主意。
他出声道:“壮士之行,吾颇为佩服,乌桓不杀勇士。”
他挥了挥手,侍卫们自动站成两排,让来了开来。
那人见状,当下拱了拱手,便大踏步走了出去,消失在营帐外面。
剩下的那几名苏仆延侍卫满脸愤怒,对在场众人喝道:“吾王就这么死了?”
“他就可以这么随便杀人吗?”
蹋顿阴沉着脸道:“你的王做了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他私下勾结触曹操,可曾先问过我们?”
那些侍卫结结巴巴道:“我们只是侍卫,不知道这些……”
蹋顿做了个手势,卫兵当即涌了上去,将苏仆延侍卫绑了起来,“苏仆延的事情,我会好好查清楚,在这之前,你们先老实呆着!”
等卫兵们将苏仆延的人押了下去,乌延有些不甘心,出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让那人知道,岂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的?”
难楼冷笑道:“以那位的性格,已经是给了我们面子了!”
“你和他部下接触不多,不知道他的可怕,田豫阎柔,鲜于辅兄弟,哪個不是北地有名的猛士,却都甘心给他打下手,你乌延没见过他,那是不入他的眼!”
“你们就说说,伱们之中谁亲眼见过那位?”
乌延讷讷难言,嘟囔道:“即使如此,也是太欺负人了,哪有这样的……”
蹋顿摇了摇头,“乌延,你到现在还没看清形势。”
“苏仆延便是太蠢了,他被蒙蔽了眼睛,相信了曹操江东开出的那些不知能不能兑现的条件,浑然不知道刀早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今日的事情,便是给我们的警告,那位能在苏仆延身边安排杀手,我们身边呢?”
乌延听了,背后发寒,忍不住看了眼身后的侍卫,却挺难楼笑道:“你别吓唬他,只要我们本分做事,杀手就永远不会出现。”
乌延心中更是发毛,意思是只要稍有不老实,便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那这王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乌延想到自己所在的右北平郡就在渔阳旁边,早已经被袁熙势力侵蚀的千疮百孔,他那八百多户族人,加上男女老幼,也不过万把人,在右北平郡也不过是半个县的势力,就这种形式,乌延其实已经回天乏术,连维持族群都做不到,谈何壮大?
今天苏仆延当众被杀,已经是把他的雄心壮志打击的不轻,就此生出了心灰意冷的念头来,只得出声道:“我的部族,已经是独力难支,蹋顿王有何建议?”
蹋顿还没有说话,楼班单于却是出声道:“今日之事,我们必须要给那位一个交代,以示没有异心。”
“苏仆延犯事,尽量将罪责止于他一人,但怎么也要去蓟城一趟,即使见不到那位,也要解释清楚。”
“所以你们谁愿意去?”
乌延心中一跳,自己要是去了被人找借口杀了怎么办?
他赶紧看向难楼和蹋顿,却见两人皆是不出声,心中急了起来,赶紧对蹋顿道:“按理说我离着蓟城最近,但势力最弱,实在是人微言轻,蹋顿王要做什么,我自当跟随做事便是,出使我便不掺和了吧?”
蹋顿听了,犹豫了半晌,才出声道:“也罢,既然乌延王不欲过去,我便亲往蓟城一趟,面见使君。”
难楼此时呵呵出声道:“我回上谷时,自会派人去向使君解释。”
他的势力最大,单独行事,也是合情合理。
单于楼班出声道:“如此便好,既然乌延王不想去,苏仆延又已经殒命,那蹋顿便代表三个部落出使。”
“我会代表乌桓写书,交由蹋顿带去,一并交给那位。”
一番商议之后,各王各自回自己营帐,难楼回到营帐后,坐定之后,方才心中冷笑,那两兄弟,倒是打的好算盘!
难楼作为一个能在夹缝之中活到现在的,可是老奸巨猾的很,他主打一个左右逢源,但不代表他傻。
今天这件事情,怎么看也很诡异,自己是实力最强的没错,但难楼做事原则是不做出头鸟,所以他才从来不争单于这个位子。
他在上谷郡,对于幽州并州的事情都很熟悉,单于这种名分上好听的领头人,可不是个什么好位置,死亡率可是高的很,尤其是莫名其妙暴毙的并不少,南匈奴的于夫罗不就是这样?
所以难楼只要在保证自己部族存续,利益不受到损害的前提下,跟着摇旗呐喊便行了,行事慢一步没什么,只要不站错队就好。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惊觉形势正在发生变化,苏仆延被杀,蹋顿得到了出使蓟城的借口,还顺便拿到了苏仆延和乌延部落的话语权!
这岂不是说,在其弟楼班的帮助下,蹋顿轻轻巧巧便整合了三部,要是他在蓟城要到了名分……
想到这里,难楼身体一震,是这样没错了!
说不定今天刺杀的事情,蹋顿根本就是知情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苏仆延这么轻轻巧巧就被杀了,不是有蹋顿这个内应,这事情能做的这么容易?
难楼脸色阴晴不定,蹋顿和袁氏有姻亲,根本不能尽信,而自己这次必需要单独向蓟城表态了,再不表态,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说不定蹋顿直接便将自己卖了!
想到这里,难楼再也无心呆在柳城,当即也不去面见楼班,而只是派人知会一声,直接则是连夜带人离开了。
得知难楼带着部众离开的消息,正在和蹋顿议事的楼班面色一沉,随即他屏退左右,对蹋顿说道:“难楼怕是疑心我们了。”
他盯着蹋顿,“还请兄透个底,今日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事先知情?”
蹋顿苦笑道:“单于要是相信我的话,那我便说,事先我根本不知情!”
“虽然今天机会天降,单于助我拿到了兼并苏仆延部落的借口,不过他那边部族麻烦事很多,我倒还不想管呢。”
“我看整件事情,都是那位亲自授意促成的,其心思之深,行事之缜密,实在是太可怕了,让我们完全没有应对的手段。”
“这刺杀便是试探我们的,我们不可能杀死出手的人,这等于和那位直接为敌,而且以那位的深沉,怕是早就做好了应对。”
“如今苏仆延死,乌延胆丧,难楼怕是怀疑我们,赶着去蓟城表忠心去了。”
“乌桓四王联盟,如今被这一招搞得分崩离析,乌桓今后如何走,也没有多少选择了啊。”
楼班叹了口气,说道:“以那位宣扬的来看,只怕也不会灭掉我们,如果可能的话,保留的东西,也许能在我们的容忍限度之内。”
“听说那位要打南匈奴,也许我们能从中看出些乌桓的未来。”
蹋顿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如何对待南匈奴,便会如何对待我们。”
“只能拭目以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