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不做声,有人不悦道:“那咱们这次冒着这么大风险碰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去死吗?”
他这话说得很是难听,但这人声音颇为苍老,有些人认了出来,知道其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小,所以众人都要给他个面子,在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不做,而是要慎重。”
“眼下凶虎态度未明,我们即使能侥幸成功,献出城池,他就能饶过我们?”
“更不用说匈奴那几位贵人防备严密,我们的家奴,如何能跟南匈奴的侍卫相比?”
这个声音也有人认了出来,来自于一个小家族,底蕴并不深,但众人并未因为看轻于他,因为这個家族在冀州有渠道,能搞到士族喜欢的东西,比如糖类古玩,在晋阳城中名声颇为不错。
加上这人说话很是客观谨慎,众人皆是纷纷点头,他们害怕的,便是投入得不到回报,这是商人思维使然,所以大家都在观望。
有人出声道:“要不双管齐下,一方面探听匈奴贵人行踪,一方面派人和凶虎接触看看?”
“如果凶虎同意,必然会让我们配合,我们便可以送出匈奴贵人行踪的情报,或者是勾引匈奴贵人入彀,让凶虎借刀杀人。”
“如果能够成功,便是立下大功,凶虎定然会对我们网开一面,到时候大家便能够改换门庭,保住家业,大不了到时候多献给凶虎一些财物,也强似等着城池被强,要最后投错了人,那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众人听了,皆是隐隐心动,先前的年轻人却是出声道:“这主意看着不错,但还是有一个很大的隐患。”
众人忙问道:“什么隐患?”
那年轻人道:“诸位谁能保证,在场的人中,没有匈奴人的奸细?”
众人皆是一惊,便听那人道:“若有奸细将我们举动报给匈奴人,我等皆是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道:“那我们回去等几天,若安全再另行谋划如何?”
年轻人冷笑道:“若真的有奸细,现在我们说的话他都已经知道,其回去后必定劝匈奴人设下埋伏,等我们上钩。”
“若我们还傻呼呼去找凶虎,那必然会中匈奴人圈套,到时候我们有奸细的话,可能送出得是匈奴人故意放的假情报,若凶虎拿到情报后中计,必然迁怒于我们,到时候我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众人一听头都大了,有人忍不住埋怨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要不要做了?”
那人出声道:“诸位可要想明白了,我们现在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不贪生怕死是前提,但最后要的是把事情做成!”
“要达到这个目标,再谨慎也不过分。”
“何况我等都是商人,自然知道为了赚取利益,尤其是巨大的利益,很多人甚至会赌上身家性命,更何况出卖所有人给匈奴人能捞取多少好处,就不必我说了吧?”
众人皆是默然,这年轻人说到点子上了,作为商人,他们为了获取暴利甚至会阴养死士马贼,更何况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小友说的在理,事关我们身家性命,背后的千百族人,由不得不谨慎。”
“那依小友之见,又当如何?”
那年轻人出声道:“不管这事情能不能成,我们现在在场的人,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首先现在我们要将所有人的家族名字都写成血书,然后现在便送出城给凶虎,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样将来出了事情,所有人都逃不了关系,要是家族无事的,便是匈奴人奸细,到时候凶虎便能根据名字判断出来是谁,城破后必定将其灭族!”
“我们之中要是有奸细,也要思量一下,能否城守做下这等事情的后果,如果他敢冒着全族被灭的风险出卖我们,那咱们也只能认了!”
“不过之外他就要面对凶虎,已经所有心怀不满的商族的报复,重金悬赏之下,这奸细下半辈子还能过上安生日子?”
众人知道年轻人这些话都是说给那不知道有没有的奸细听的,纷纷出声赞同,年轻人出声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大家之中没有奸细更好。”
“我相信目前的局势,大家脚踏两只船的肯定不少,我也并不反对,但我奉劝大家一句,脚踏两只船,是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分头下注,而不是将其中一艘船主动凿沉,那叫孤注一掷。”
众人听了,纷纷赞赏道:“小友真是深得我们商人精髓,要是我们家族有你这种年轻才俊,当可更上一层楼上啊。”
苍老声音响起,“既如此,由小友去寻凶虎如何?”
那年轻人道:“我家族势弱,凶虎未必看在眼里,还是诸位推举德高望重之人吧。”
众人推让一番,最后选了苍老声音的家族,写下血书之后,苍老声音当即离去,安排人出城送信,众人也先后隐藏行迹离开。
年轻声音从密室独自离开,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他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隐藏身形,悄悄走到了几条街之外,才微一纵身,翻过一道院墙,进入一户人家宅邸,又从另外一面翻了出来。
他如是换了几条路线,又潜藏在一户人家后院半个多时辰,确认没有人盯梢,这才重新翻出墙外,在夜色中掩藏身形离开。
他不知道聚会的人中有没有匈奴人的奸细,但他却是袁熙方面埋下的一根钉子,为了隐藏身份,他从来没有送出过消息,以免暴露身份,直到最近他才收到了传信,开始依照密令行动。
他对于今天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因为他说的话算是滴水不漏,没有偏向任何一方,既成功消别人对自己的怀疑,也将这些人绑上了袁熙的战车。
剩下的便是等待城外的命令,伺机而动了。
袁熙收到城内的血书时,看着上面一个个家族名字,对吕玲绮笑道:“商人果然是逐利的,现在便开始两头下注了。”
吕玲绮道:“夫君想要拒绝他们?”
袁熙摇头道:“不,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们在我这边下了赌,我多少也有有所回应。”
“这是规则,如我破坏了规则,以后天下谁还敢投靠我?”
“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他们,但断然也不会因为个人好恶坏了大局。”
“看来不久城内就有大戏上演,到时候就看这些家族肯付出多少筹码了。”
吕玲绮笑道:“夫君心肠坏的很呢,这是撺掇他们相斗啊。”
“匈奴和商族任何一方即使取胜,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少吧?”
袁熙微微点头,“总比我们的将士死去要好。”
他心道怪不得曹操喜欢玩阴谋诡计,这种算计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袁熙越发觉得,自己在改变这个世界的同时,这个世界也在改变着自己。
相比刚刚重生穿越时的自己,现在他褪去了几分青涩,抛弃了几点不切实际的妄想,接受了自己能力有限的事实,从而变得更加适应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在这个过程中,袁熙才体会到了自己正在渐渐成长起来。
不同于重生前的懵懂,现在的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看到了太多的悲惨和无奈,对此他只能做出些许妥协,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自己的意志运转的。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欲望和诉求,袁熙的敌人是如此,部下家人也是如此,甚至和他最亲密的女子,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这因为她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随意拨动的木偶。
袁熙觉得这样很好,这样就够了。
然而对于城内的敌人,袁熙便不会存在多少怜悯了,毕竟他的身后,是数百万将身家性命托付给自己的将士百姓。
他站起身,对吕玲绮道:“我去召集部下,也是时候给城内些压力了。”
青州。
平原的治所官邸内,诸葛亮正在伏案疾书,黄月英端着碗稀粥进来,出声道:“夫君怕是又要熬夜了,妾便煮了粥。”
诸葛亮将写完一行字,这才放下笔,站起来迎接黄月英,说道:“夫人辛苦了,你要是累的话,便先歇息吧。”
“你好不容易从幽州回来一次,不用这么着忙。”
黄月英也有些郁闷,被发配到幽州,眼看快年了,才告了假来寻诸葛亮,年后还要回去!
她便坐在一旁,说道:“妾打扰到夫君了?”
“那妾等夫君处理完公文,喝完粥再走。”
诸葛亮听了,笑了笑,说道:“不是公文,只是一点想法,正好歇歇。”
他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粥来,在嘴边吹了几口,向着黄月英递了过去。
黄月英俏脸微红,张口喝了,心道夫君还是这么体贴,但两人如今分隔两地,啥时候还是个头?
自己得罪了凶虎,这人很是蔫坏,不会让自己这几年都这样过吧?
她把脸上一点忧思掩去,说道:“夫君在写什么?”
诸葛亮正低头喝粥,闻言出声道:“写给主公的建言。”
“我做军师时间也不短了,虽然现在干的是青州刺史的活,但终归是要向主公献策,决定今后谋略方向的。”
“但我的想法一直不太成熟,如今天下的形势,可不好判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