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操封魏公,孙权封吴公的当下,两个阵营的掾属介绍自己时,都会自称为魏公或吴公属下,而作为与之相若的势力,袁熙如今的名头,却是差着不少的徐州牧。
但全天下的人,却不会因此小看袁熙,从两汉立朝到现在,从未出过打败了两个国公,占据四州之地,地盘近乎半个天下的州牧。
所以当知道面前的人是袁熙军师诸葛亮的时候,周瑜如临大敌,因为面前这比他岁数还小的年轻人,近两年名声鹊起的,独力掌控青州之地,新起之秀,其战阵政务上的功绩近年来风头无两。
周瑜自负文武全才,虽自称不通武艺,那也是在孙策程普面前自谦,但其实他心内颇为自傲,觉得天下英杰中,必有自己一席之地。
故平日周瑜自诩儒将,常常亲自披甲上阵,如今他细细打量,见诸葛亮和自己同样身穿甲胄,骨子里面隐隐透的气质和自己莫名相似,身形模样却更加高大伟仪,隐隐压了自己半头,不禁心里产生出了一股排斥和厌恶的嫉妒感。
所以见诸葛亮开口,周瑜虽然心里跃跃欲试,却还是想在出手前打击对方一下,于是冷笑道:“军师?”
“上阵谋略,经略天下,需要博学多才,家世清白,周氏祖上两任三公,瑜为军师,尚且战战兢兢,你倒是当仁不让,你有何可夸耀处?”
周瑜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琅琊诸葛氏甚至连二千石官员都少有,更别说和周瑜这种祖上出过两个太尉,祖父还是雒阳令的家族比了,所以周瑜这是想挫诸葛亮锐气,以在声势上压倒对方。
诸葛亮听了,微笑道:“诸葛氏确实不如周氏多矣,所以亮常以山野村夫自居。”
“亮幸得主公赏识,起于微末,跟随经略数州,虽有小功,然不敢自傲,一直自警自省,以平定乱世,开创太平为己任。”
“而周都督跟随孙权,却不修德行,贪图小利,依附曹贼,威逼天子,行矫诏而自立,妄兴兵而乱江淮,图私欲而祸天下,倒行逆施,以遭反噬,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岂非让祖上蒙羞乎!”
周瑜听了,气得脸色通红,诸葛亮却继续滔滔不绝,“祖上荣耀,终归只能锦上添花,况周氏世代朝堂为官,遭桓灵之祸,却不行人臣劝谏之责,以致天子失道”
周瑜见周围将领兵士听得出神,一时间人心浮动,知道不能再让诸葛说下去了,便大喝一声道:“住口!”
“任你颠倒黑白,巧舌如簧,也要手底下分個真章!”
说完他一提缰绳,纵马提枪对着诸葛亮直冲过来!
诸葛亮说的兴起,却猛然间被周瑜打断,心中正自不爽,见周瑜竟然冲了上来,心中跃跃欲试,当即提刀纵马,对着周瑜迎了上去。
周瑜见诸葛亮提刀赶来,心道马战还敢用环首刀这种短兵,怕是个战阵雏鸟,管你智计百出,只要今日将你刺死在这里,便是断了凶虎的一条臂膀!
想到这里,他枪花一抖,直往诸葛亮面门刺来,正面对枪,枪尖最是难防,孙策在世的时候,周瑜曾和孙策多次对演武艺,眼光自然比一般武将高得多,此时他一枪刺出,枪势堂堂正正,毫不取巧,已经是得了几分真髓,
周泰凌统没来得及阻止周瑜去和诸葛亮单挑,本来心自惴惴,但周瑜一枪出来,两人顿时眼前一亮,齐齐出声叫好。
诸葛亮眼睛一眨,便见枪尖如同毒蛇触动,已然到了自己面门,当下吐气开声,嗓子之中发出一声清啸。
这是他在草庐中日夜吐气练神,勤练不辍数年的感悟所聚,声音从腹部滚动一圈,刚刚出口,便化作虎啸龙吟,在他口边爆炸开来!
这一声如同金铁交鸣,又似天崩地裂,周瑜猝不及防,近距离乍闻如此高亢尖厉的声音,耳鼓吃痛,枪头不由自主,微微偏斜了半分。
原本在诸葛亮双眼之前的枪尖,只是闪着寒光小点,只要闪避便会落了下风,结果枪头一偏,诸葛的眼前,便露出了二指宽的枪杆。
诸葛亮要的就是这一刹那的破绽,环首刀早已高高举起,闪电般下劈,极为精准的斩在了这二指破绽的中央!
周瑜马上反应过来,但此时两兵相交,他已经无法变招,只得大吼一声,硬生生上挑,想要将环首刀格开。
然而枪刀相交的刹那,周瑜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赫然发现,对面的力量,远胜于自己!
周瑜平日也能举二百斤石锁,但他感觉对方这一刀劈下,力道沛然雄壮,压得周瑜枪杆瞬间下沉,即使他连连用力抵挡,都止不住下落的势头!
两兵相交的地方,瞬间爆发出了大蓬火花,周瑜枪头枪杆的连接处,还特地包了一层厚厚的铁皮,饶是如此,铁皮在环首刀巨力砍斫下瞬间断裂,啪的一声,枪头竟然瞬间断裂飞了出去!
环首刀余势未消,狠狠砍在周瑜马头之中,咔嚓一声,马头骨竟然被生生从中一分为二!
周瑜再也止不住身形,和马同时重重摔倒在地,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翻滚了好几圈,周泰凌统见了大惊,连忙上来相救,诸葛亮并未乘势追击,他伸出刀来,喝道:“你可心服?”
周瑜勉强起身,被周泰护在身后,惊疑不定的看着诸葛亮,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招就败了!
看到周瑜吃惊的神色,诸葛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两年他其实和袁熙的武将们没少对练,也通过检事府探听过周瑜底细,但对方却不知道自己深浅,可谓是有备而来,所以才能一击建功。
诸葛亮正色道:“尔等甘为曹贼前驱,如今兵败,已经没有退路,速速投降,方有一线生机!”
周瑜听了,断喝道:“战阵之上,休得徒费口舌,如今胜负未分,等你拿下我的项上头颅再说!”
诸葛亮微笑道:“我知道尔等还不死心。”
“不就是在等孙权打下合肥吗?”
“我可以告诉你们,孙权已经大败!”
周瑜三人听了大惊,随即周瑜醒悟过来,喝道:“别上他的当,他在祸乱我们军心,吴公怎么可能败!”
周泰骂了一声,“妈的,差点让他骗了,大家一起上,干掉这个狗头军师,再和吴公合兵!”
诸葛亮见周泰凌统并肩冲来,看两人架势,知道不可力敌,当即纵马退后到己方阵中,朗声道:“伱们不要自欺欺人了,孙权从陆路偷袭合肥,以为能瞒得过吾主吗?”
“你猜合肥城里,有多少人在等着他?”
周泰下意识道:“有多少?”
周瑜沉声道:“别让他骗了,合肥城塞满都不到一两万人,怎么可能顶得住吴公十万大军?”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赶紧杀了他,从陆路去往合肥,断了凶虎水军后路!”
周泰凌统听了,气势汹汹冲了上来,诸葛亮见其来势汹汹,当即指挥兵士挡住,两边混战在一起。
诸葛亮见江东军反扑甚急,朗声道:“周瑜,我便和你打个赌如何?”
“我赌孙权已败,其欲偷袭合肥,早已被吾主料到!”
“包括你们的连环诈降火攻之计,也都被料中,你若继续顽抗,只会徒增死伤,还是早早投降为上!”
“放你娘的屁!”周泰破口大骂,“吴公十万大军打不下合肥?”
“我替都督赌了,我若输了,把人头给你!”
“你若输了,敢不敢把人头输给我?”
诸葛亮正要答话,后面早有一名骑兵冲来,在诸葛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诸葛亮听后脸色微变,当即说道:“今日便饶了你们性命,明日再来交战!”
看诸葛亮带兵退走,消失在密林里面,周瑜三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
他们疑惑不解,抬头看天光微亮,已是快四更天了,这仗整整打了一夜,江心的火焰,也开始渐渐熄灭。
但传来的难闻的焦糊味道,和此起彼伏未有一刻停歇的惨叫声,以及远处江中遮蔽了整个水面的船只残骸,这切景象,都让众人如坠冰窟。
这一仗,败得比上次还惨!
周泰问道:“如今怎么办?”
周瑜缓缓道:“派出探子,查探对面为什么退走,我觉得不对头。”
一刻钟过后,周瑜等人方才明白诸葛亮退兵的原因。
北面十几里处,正有一支吴军急速赶来,诸葛亮应是担心被对方断了后路,才撤走的!
周瑜悔的肠子都青了,恨恨道:“又被他摆了一道!”
“这是吴公打下合肥后,派兵前来接应我们了,我如今有何颜面,去面对吴公啊!”
他越想越是伤心羞愧,不仅捶胸顿足,周泰劝道:“既然有援军,那事情还有挽救余地。”
“现在当务之急,是两边合兵,反攻凶虎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周瑜听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走,咱们过去!”
凌统也是心情好了不少,便笑道:“不知道是那路来援,是陈武还是贺齐?”
小半个时辰后,两军会合。
周瑜等人看到的,却是徐盛潘璋护送着孙权,狼狈不堪奔逃而来的模样,顿时如遭晴天霹雳,发生了什么事情?
凶虎还真的在合肥放了大军放手?
他哪来这么多人?
孙权在徐盛等人护送下,奔逃了大半夜,期间张辽带兵紧追不舍,江东兵四散奔逃,孙权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少。
孙权逃跑的路线,是从逍遥津往南,沿着巢湖东岸,一直跑到南岸,之所以如此,是他觉得巢湖这边,江东水军占据优势,自己败了不打紧,只要和江东水军会合,再掉头反攻,先灭凶虎水军,再攻合肥,还是有机会打下寿春的!
然而他一路奔来,随着逼近目的地,沿途不断传来的难闻味道,和沿途水面的船只残骸,让他隐隐产生了不妙的感觉。
但孙权下意识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凶虎水军被歼灭了,江东水军这么多战船,怎么可能输?
然而这个侥幸心理,在他看到同样狼狈不堪的周瑜等人时,才被猛然击碎。
孙权身体哆嗦着,上前几步,揪住周瑜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等周瑜面色愧色地将事情经过说完后,孙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全他妈完了!
怎么会这样!
孙权知道此时不该多责备周瑜,但周瑜这败仗让极为意外,所以孙权忍不住道:“公瑾,你…….让我很失望。”
周瑜听了,跪在在地,拜道:“瑜罪该万死,还请主公军法行事!”
孙权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后面有探子急报,说合肥方向的追兵赶来了。
孙权听了,脸色大变,连忙纵身上马,喝道:“咱们快走!”
周瑜听了,忙道:“属下当为主公挡住敌人,未知敌军有多少人,才让主公如此大败?”
此话一出,孙权沉默,徐盛低头,潘璋他顾。
良久,孙权才低低道:“应该是不到千人……”
周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