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战事当即在蓟城方圆几十里内的范围内爆发,晋军兵士们得到命令后,开始冷酷无情地展开包围圈,绞杀被包围网挂住的每一个鲜卑敌人。
鲜卑人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次他们的主帅统领,是柯比能弟弟苴罗侯,他初时看到晋军数目,还是不以为意,觉得根本威胁不了自己。
他得到的情报是,城内守军也就一万,来的援军看数目不到一万,加起来不超过两万,自己在场三万多骑兵,即使打不过,还能跑不掉?
但晋军攻势的凶猛,显然是出乎苴罗侯的预料,本来如今入冬,北地极为严寒,地上还有数寸厚的雪,这种情况对于步兵来说作战极为艰难,反而是骑兵所受影响较小。
虽然冬日作战对战马伤害极大,来年可能战马死伤病残的数目会大幅度提高,但今冬要是鲜卑不拿下幽州部分地区,让鲜卑部族的老幼妇孺迁过来,那这些羸弱不堪的的人,至少一半会死在在关外暴风雪的严寒中。
如今这些鲜卑家眷族人数日后便到,所以鲜卑如今也是没有退路,若是打不下这条生命通道,那鲜卑很多部族就要族灭,这是生死存亡之争,根本没有半点让步的可能。
所以苴罗侯心中发狠,当即发出号令,让所有的骑兵不用管被袭击的营帐区,而是全体动员,自行和晋军交战。
一时间蓟城前面的战场上,数万人杂乱地混战在一起,不断有兵士和战马倒在冰雪之中,鲜血浸染了身下,在广袤的雪地中染出了一朵朵血花。
苴罗侯眯缝着眼睛,计算着场上双方倒下的兵士数目,过了半个时辰后,他开始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倒地死亡的兵士数目,身穿鲜卑牧民的占了绝大多数,而且虽然是混战,但晋军四处穿插,准备将鲜卑骑兵分割包围,显然是其行有余裕,这表明其一直在贯彻其作战时的初衷,并未遭到大的打击。
苴罗侯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而且这次柯比能派出的先锋,有相当一部分是暗地里面和东西鲜卑的步度根和素利眉来眼去的,柯比能的用意,便是让这部分人探路送掉一批,从而稳固他本人在中鲜卑中的地位。
所以柯比能派了他手下最得力的苴罗侯前来,苴罗侯是柯比能弟弟,他都过来了,其他部族断无拒绝的道理,所以只得根据柯比能之令,把族中青壮派出来作战。
这些鲜卑骑兵在幽州杀戮了一个月,先前沮授为了防守蓟城,并没有派出兵士死拼,如今看到袁熙前来,终于是城内城外晋军士兵全力进攻,展现出了鲜卑骑兵从未见过的杀戮姿态。
在两边的绞杀下,各自为战的鲜卑骑兵很快便形不成有效的进攻阵势,而他们的防守更是弱项,一旦落入下风,顿时就开始产生混乱,不断有人逃离战场溜走。
苴罗侯看到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有五六千骑兵或死或伤,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有用了,当即吹出号角,让鲜卑骑兵全部往北突围。
他先前已经得到消息,那便琐奴带着的两万人正驻扎在蓟城北面的五十多里处,自己只要和他会合,便能再度形成兵力优势,回头给晋军重重一击。
鲜卑骑兵在他的带领下,开始绕过蓟城,往北而去,袁熙听了探子情报,便发出命令,所有骑兵作为先头部队追击敌人,步兵依靠畜力车跟着赶路,把鲜卑骑兵赶出关内!”
当即所有晋军兵士行动来,往北追赶而去,随行的赵云劝袁熙先回蓟城坐镇,袁熙出声道:“这次我要是不亲自坐镇,兵士们便无法看到的决心。”
“更何况冬天打仗,士气本来就难以维持,我若在蓟城享乐,兵士们难免心中会有想法。”
“这次无论如此,我都要将这支先头部队击溃,让后面的鲜卑大军有所忌惮,不然接下来我们这场仗,便无法取得先机。”
赵云知道袁熙其意已决,便自带兵追赶,那边张辽阎柔过来拜见袁熙,说了城中情况,也劝道:“主公不若先进城和沮使君相见,商议下如何?”
“冰天雪地,亲身犯险,要是遭遇鲜卑小股部队,有个差池,我们也担待不起啊。”
袁熙见两人苦劝,想了想道:“先把北面五十里的琐奴部打垮,之后的事情再说。”
两将听了,知道劝不住袁熙,只得分别护卫两翼,直往北边赶去。
晋军追了一日一夜,再次和鲜卑骑兵遭遇,这次苴罗侯和琐奴已经合兵,两边当即展开大战,足足血战了两日两夜,鲜卑骑兵又抛下了近万具尸体,这才向燕山山脉方向退走。
得知鲜卑骑兵退走后,袁熙命令在场所有兵士迅速打扫战场,不仅连己方兵士,甚至连战马和敌方兵士尸体都要带走。
赵云等人开始还有所不解,等袁熙解释后,他们方才明白过来,赵云道:“如今畜力车不少,全都带回去,也不过是多走趟,多花两三天的事情,但我们的兵士尸体还可以掩埋,但敌军尸体,只怕兵士们不怎么愿意”
袁熙淡淡道:“不用掩埋,都拉到邺城外面五六里处堆起来做京观。”
“如今天地寒冷,尸体不掩埋也不会腐烂,不用担心疾病传播。”
“鲜卑骑兵肯定不会死心,之后肯定会返回蓟城,便让他们看着尸体,自己做决定吧。”
张辽道:“那接下来我们还要追击吗?”
袁熙出声道:“不用了,抓紧时机打扫完战场,回蓟城休息。”
“回去之后,你们抓紧时间到蓟城周围的村镇,将还活着的百姓安置到各个大城里面去,同时安排各城官员腾出房屋给百姓居住,官邸和官员家里优先安置。”
阎柔出声道:“很多百姓即使逃走躲藏起来,但家里的粮食也都被劫走了,而各城储备的粮食并不足以供给这些多灾民,要从别的地方调粮吗?”
袁熙出声道:“我会让青州徐州从水路运粮。”
“在此之前,先用鲜卑骑兵这两万匹马顶着,撑个半个月是不成问题的。”
鲜卑骑兵这两战损失了万余人,留下了近两万匹马,这等于是现成的粮食,鲜卑人舍不得杀自己的马,但晋军杀起来却是毫无压力。
当下众人开始抓紧时间打扫战场,让活着的鲜卑战马驮着死马和尸体往回赶,运到蓟城后返回,又运了一趟,足足花了三天,终于是将战场全部打扫干净。
这段时间袁熙一直让赵云在周围巡逻,以防鲜卑骑兵掉头回来,但三天过去,北面一直没有敌人的踪影,他眼见战场都打扫的差不多了,才坐上马车,带着剩下的人回蓟城而去。
他回到蓟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过后,等远远望到蓟城的轮廓,袁熙方才放松下来,整个身体仿佛失去了力气,歪在了身边吕玲绮身上。
吕玲绮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袁熙躺倒,去摸袁熙额头,发现有些发烫,出声道:“夫君怕是身体染了风寒,进城我马上去找医士。”
袁熙摇头道:“不妨事,我没那么金贵,不过连续转战奔波了二十多天,十年前应该什么事情都没有,如今却是看出,身体大不如前了啊。”
吕玲绮安慰道:“人谁还没个小病了,夫君只是陡然放松下来而已,再说了,城内的诸位夫人们,可都对夫君翘首以盼呢。”
袁熙苦笑道:“说来又是一年多没和她们相见了,回了几次蓟城,不知不觉七八年都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车队渐渐接近蓟城,离着南门还有七八里时,远远便看到一座十几丈的小丘,等走近几里,众人才认出这是鲜卑骑兵的尸体堆成的。
上万具尸体层层叠叠,显得极为震撼,但袁熙也明白,如今这种举动,震慑性已经大大减小了,绝大部分还是为了出口恶气而已。
现在关外鲜卑也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关外如此寒冷,大部分牲畜都撑不过冬天,所以很多部族都是提前宰杀牛羊以为军粮,让族中青壮拼死一战,为族中的老幼妇孺拼出一条生路。
这种情况下,再多几个京观,也只是聊胜于无了。
车队进了蓟城,沮授早在城门口迎接,他进了车里,看袁熙样子,当即一惊,“主公受伤了?”
袁熙摇头道:“没有,只是有些发热,都是小事,无需挂怀。”
“先生给我说说,如今现在城内的情况。”
沮授说了先前赶回来的张辽阎柔已经去各城安置灾民,蓟城也派人去将附近的灾民都带入安置进了城中,然后说了些政事情况,袁熙听沮授安排的井井有条,便欣慰道:“先生辛苦了。”
“要是有紧急公事,我先去官邸.”
沮授忙劝道:“事务都按照主公命令处理好了。”
“还请主公先回府将养身体为重,要是主公身体出了差池,晋国就要乱了,曹操的前车之鉴,还望主公三思啊。”
袁熙听了,便道:“也罢,我便先回府休息半日,明日再找先生。”
沮授无奈,只得先下车告辞,离开前他想到袁熙府里的事情,想要提醒一句,但最后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袁熙坐着马车,一路赶到自己府里,只见府中大门打开,甄宓带着诸位夫人在门口等待,袁熙远远见了,面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但随即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为他看到府外两边却是挂着白幡,正随着冬日的寒风微微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