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质朱铄两人,是曹丕最为亲近的官员,这是真正属于曹丕的心腹,两人在曹丕心中,远胜于等曹操指定的诸位顾命大臣。
曹操死后,两人也是平步青云,吴质被升为中郎将,朱铄被升为中领军,傲视同侪,风头一时无两。
所以方才吴质出来弹劾杨俊时,在场曹魏官员都是识趣闭嘴,都知道这后面必然是曹丕授意的,谁敢不开眼跳出来触曹丕霉头?
魏讽案此事牵连极广,在魏国是犯了极大忌讳的,很多人都认为其背后是晋国指使,而曹丕对于晋军的敌意和在魏讽案中的应对,也是受到曹操赏识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眼见曹丕质问曹植,曹伟官员们明白这是因为曹丕登基不久,声威不显,此时无论是内政还是外事,都难以取得亮眼的政绩,那剩下的突破口,就是借题发挥,打压惩罚曹植和其残余势力,以做到杀鸡儆猴效果了。
在曹植汗流浃背,不知所措的时候,果然朱铄又站了出来,开始历数杨俊及其交好之人得罪过,不知不觉之间便开始往曹植身上引,颍川派官员一见,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纷纷站出来出声附和。
随着对杨俊和其朋党的声讨,慢慢矛头转到了曹植身上,眼见在场上百官员的目光直射过来,曹植跪在地上,把头纷纷伏下,开始出声为自己辩护。
但曹丕一句话便击破了曹植的幻想,“平原侯,听说崔氏在邺城被破的时候,举族投降了晋国?”
“孤记得,你那未过门的夫人,就是出身于崔氏的吧?”
“当初清河长公主和平原侯临阵投敌,依附袁氏,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平原侯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晋国,借机来坏我曹魏社稷?”
曹植嘴唇颤抖,他微微偏过头去,却在人群中看到了许仪,对方正用挑衅的眼神,对着自己咧开嘴,发出无声的嘲笑。
许褚邺城战死,被曹操追封为牟乡侯,随即许仪便继承了侯位,封牙门将,得以立身于朝堂,曹植知道后,猜测当初崔氏之死,有可能是曹丕在后面授意,即使没有的话,也不该放纵许仪,这明显是赤裸裸在自己心头伤口上撒盐!
这让曹植不禁椎心痛恨,自己为什么昏了头回来?
自己真是傻,还顾念着亲情,如今曹操死了,谁还能帮自己报仇?
早知如此,还不如和曹晴一起投奔晋国,说不定还有杀死许仪的一天,胜似跪在这里受辱!
他紧紧攥着手掌,再度对着曹丕那翘起来的脚低下头去,继续吉艰难开口,俯首请罪。
邺城之上,曹晴站在城头望向西面,目光带着一丝迷惘,那远方的许都之中,四弟过得怎么样了?
曹魏丢失邺城后,曹晴因为北地战事,并没有去往蓟城探望丁夫人,而是被袁熙暂时安置到城内居住。
中间袁熙辗转奔波蓟城易京之间,打退了鲜卑入侵,但一直没有顾得上理曹晴,直到他带着甄宓回到邺城时,才醒悟过来这段时间,自己几乎把曹晴忘记了。
甄宓和曹晴见了一面后,回来对袁熙道:“夫君要如何安置这位清河公主?”
袁熙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甄宓摇头道:“什么也没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看出她对夫君的纠结。”
“其实这位长公主的事情,妾之前就知道不少了,曹宪曾经还找过我,问是不是夫君顾虑她们姐妹的感受,才一直冷落这位清河公主的。”
“曹宪说当时曹操作的恶,曹操已经用死偿还了,环夫人和她们其实对曹操家人并无报复的兴趣,环夫人还好几次探望过丁夫人。”
“她们觉得大王愿意做什么就去做,难不成让清河公主就这么等一辈子?”
袁熙听了,无奈道:“你们都想多了,天下青年才俊那么多,曹晴难道看上的一定是我?”
“而且如今我和曹魏开战,再和曹氏的人有牵扯,让我手下的人怎么想?”
“过几日我便出发去打吴国,曹晴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甄宓听了,心道夫君真自欺欺人,你若是不想负责,那便找个人把她嫁了,或者送到丁夫人那边去,放在邺城淹留算是什么事情?
结果直到袁熙离开邺城南下,也没有和曹晴见面,甄宓也是颇为无奈,便安排大小乔轮流出来陪曹晴散散心,免得曹晴想不开。
今日陪曹晴的是小乔,她见曹晴在望向远方发呆,便悄声道:“姐姐想家人了?”
曹晴回过神来,叹道:“对,我想起了四弟。”
“他性子偏激,偏偏性格软弱,当时昏了头非要回魏国,阿父在的时候还好,只怕现在许都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地方。”
小乔听了,撇了撇嘴道:“就是写铜雀台赋那个?”
曹晴也听说过这个笑话,苦笑道:“这是晋王和夫人说笑的,我跟着阿父,他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姐妹两个的事情。”
小乔挠了挠头,“我猜就是大王取笑我们。”
“姐姐当初叛离魏国,也是下了很大决心吧?”
“大王如此绝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曹晴脸色黯然,“我对于私情一事,其实早已经看开了。”
“大王其实很聪明,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止是因为魏国倾轧,更是想为曹氏找一条后路,为此我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但晋王对此看得很明白,如今晋吴生死相争,他要是许诺了我条件,难免会影响国家大计,所以他干脆见都不见我。”
“在大王这种目标是争夺天下的人来说,我即使是身份再高,容貌再美,也无法和这个目标相提并论,大王是能成大事的,分的很清楚。”
“我现在所能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去北地和阿母阿兄相聚,便心满意足了。”
小乔听了,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心里想到生在帝王之家,果然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
夫君走了一个多月了,如今江淮那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放!”随着一声令下,晋军艨艟将一个个西瓜大的陶球点燃,然后合上盖子封住,随即推入水中,陶球落入水中,却是沉入水面下面数尺,然后顺着水流往吴军战船飘了过去。
晋军艨艟则是趁机拼命向后划开远离,直到他们划出几十丈后,背后才传来连续不断的巨响。
随着陶罐在水下炸开,吴军楼船水线下面的船板被炸出了数个大洞,船体开始进水倾覆。
这陶罐便是简陋的水雷,里面有配重的铁块,让其能够在水下贴近吴军战船,进而被水面下的船板挡住,之后爆炸将船舱炸开,让船只进水沉没。
水雷虽然可以设计的极为复杂,但抛去后世的制导系统,其实难点只有两点,一是如何在水下保持一定的深度,二是如何在密闭的空间内保证点火。
前者经过了大量试验,找到了适应浮力的配重,而后者也被硝石所解决,其加热能够产生氧气,只要在火药的燃烧中混入一定的硝石粉末,便能够持续燃烧。
这也是密封潜水艇的氧气供应原理,但袁熙试验后发现,潜水艇的性价比实在太低,不仅丰水期很容易被暗流损坏,其释放水雷的效率也极低,远不如放出艨艟接近敌人来的方便。
于是在这夏天水流湍急的水战中,晋军采用了大量艨艟接近骚扰敌人,然后毁坏对方楼船的做法,让吴郡应对的苦不堪言。
当然,吴军水战经验丰富,也不会坐以待毙,在陆绩的指挥下,征调了大量艨艟护卫楼船,以应对晋军突袭。
对此袁熙这边应对更为直接,用抛掷到江面上的火弹,将吴军艨艟点燃,让其阵型散乱后,再伺机突击。
陆绩虽然有徐盛丁奉帮忙,但经验毕竟稚嫩,对于晋军层出不穷的新式战法和攻击器械颇不适应,这半个月下来,几乎是被压着打,江岸水寨连接不断失守。
陆绩旁边的丁奉见战事不利,己方大船纷纷沉没,不由对陆绩急道:“都督,我愿带五十艨艟,突入晋军,斩杀对方主帅!”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斩杀凶虎!”
陆绩听了,摇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前次差点中计,导致笮融将军负伤,对面大将盯得很死,还是要找到晋军弱点,方可一击致命。”
“在此之前,只能耐心等待合适时机,那时候才是你出击的时机。”
丁奉听了,只得压下心头焦躁,心道真的能等来吗?
还有那个笮融,打仗根本没出全力,只怕其有些别的心思吧?
丁奉猜的没错,如今在前面和晋军相攻的有两路,一路是西面的徐盛,另外一路便是东面的笮融。
袁熙从长江上游突袭,是大出陆绩意料的,因为陆绩本以为袁熙会走淮水,和陆逊会合后从濡须口南下,打破晋军防线,然而对面却是两路夹击,让陆绩不得不派出了笮融抵挡。
笮融先前是陶谦手下,后来反出徐州,连杀数名徐州官员将领,带着财货逃到会稽避难,之后其杀死朱儁儿子朱皓,被刘繇讨伐,便跑到吴国投靠了孙权。
因为笮融名声太差,孙权一时也没有用用他,如今吴国危如累卵,才授了其将领,派来阻挡晋军。
笮融其实颇为能打,孙策在世的时候,笮融是江东为数不多能力保城池不失的,所以他甫一上阵,便和袁熙这边的黄忠打得有来有回。
但随着晋军不断祭出新式武器,笮融也开始撑不住了,眼看节节败退,被两路晋军压缩到濡须口水域,吴国水军覆灭是迟早的事情,他便开始打起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