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眼见刘备水军逼了上来,孙权却还在发火,连忙劝道:“大王,刘备水军人数不少,我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当务之急是赶紧退走!”
孙权望向柴桑,“退?”
“向哪里退?”
“孤现在还能有路可退吗?”
周泰时试探道:“诸葛军师那边呢?”
“若有他陆路相助,未必不能和刘备一战!”
孙权口中酸涩,“他已在岸上阻拒刘备,掩护我退走,之后要不是你来相救,我说不定柴桑都出不了。”
周泰一惊,他本以为柴桑是个相持之局,没想到竟然打成这样,要是诸葛瑾的陆路兵士全都灭了,自己这支水军还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周泰出声道:“大王请先回南昌,我去打退刘备军,将诸葛军师这路接应出来,随后跟着退回南昌!”
“只要大王尚在,吴国便不会灭亡,请大王先走!”
孙权见远处江面上刘备水军黑压扑了过来,咬牙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下定决心道:“好,我在南昌等着你!”
“不管谁打到南昌,我都会和其决一死战!”
孙权当即登上大船,在十几条船护卫下仓皇南下,周泰见孙权远去,当即号令战船转向,对着周仓带领的刘备水军冲去。
未几,厮杀声响起,江面上两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和岸上的两国步军的搏杀交相辉映,战况惨烈,两国都已经无法抽身,只能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进去。
时间回到一天前,袁熙那边让黄忠出马,配合陆逊那路的甘宁,对徐盛周泰进行了夹攻,而掠阵的鲁肃蒋钦,看到吴军兵士以极快的速度伤亡后,心中不忍,在向袁熙请命后,也加入了战团,不过他们以劝降为主,两人在江东的威望不低,当即有不少战船投降。
彼时江东这边是徐盛周泰坐镇,眼见寡不敌众,南边又传来消息,说孙权被刘备围在柴桑了,徐盛当即对周泰说道:“幼平,你带着你的兵士速去柴桑,救援大王!”
周泰一听,说道:“那文向你呢?”
“本来这边就是劣势,加上鲁肃蒋钦两个叛徒,你一个人怎么顶得住?”
徐盛沉声道:“你留下来,也迟早挡不住晋军,凶虎亲征,显然是对吴国起了灭国之心!”
“这个时候,必须要想办法尽量保存实力,回到南昌据守,方能博取一线生机。”
“要是大王在柴桑有个三长两短,吴国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我才能不够,即使能活下来也无法力挽狂澜,但你是大王仰仗的重臣,以后辅佐大王,复兴吴国,就全靠你了!”
“快走!”
周泰听了,只得咬牙道:“我救出大王后,必然会回来接应文向,在这之前不要冲动,一定要保住性命,等我回来!”
两人战船在江上渐行渐远,周泰遥遥向着徐盛拱手拜别,其实两人都知道,周泰刚才那番话也只是安慰罢了,只怕今日之后,两人便再无相见之日。
徐盛要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晋军步伐,将这条水路守住,让晋军晚一些去柴桑和刘备军会合,不然的话,晋军趁势而下,堵住柴桑水道,便是堵住了南昌经鄱阳湖通往长江的水道,到时候袁熙刘备两军顺水而下,南昌将再也无险可守。
换言之,徐盛现在是用自己的命给周泰争取时间,他也确实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周泰见徐盛毅然带领战船迎着晋军水军而去,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船头。
徐盛依托岸边水寨,竭尽全力,竟然据守了足足一天一夜,他拒绝了前来招降的鲁肃,两船遥遥相对,徐盛喝道:“子敬,我先前敬你人品,如今两边各为其主,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想让我投降,是绝不可能的!”
“速速回去告诉凶虎,想要取我项上人头,便亲自过来,不用叫你们这些人来惺惺作态!”
鲁肃长叹一声,“文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前和公奕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吴国的事情,反而数次想撮合两边和谈。”
“若是晋吴能够和好,将来的道路,必然比现在宽得多啊。”
徐盛怒气冲冲道:“和晋国这种乱臣贼子联手?”
“子敬,你不看看你在说什么?”
鲁肃沉声道:“先前魏国可以说奉天子以令诸侯,吴国和其联手,是有大义名分在的,咱们做什么都师出有名?”
“可现在呢?”
“你不会不知道,魏国已经开始逼迫天子禅位了吧?”
“如今魏国阴夺汉室之心,天下皆知,晋国和汉南国奉了天子密诏,却反而是真的,现在到底谁是乱臣贼子?”
“文向,魏国这倒行逆施之举,把吴国变成反乱的一方啊!”
“你也应该明白,前两次停战,都是吴王先破坏的,他明知事不可为,却还拉着整个江东卷入战火,你觉得这还有意义吗?”
徐盛吼道:“怎么没有意义?”
“我等受孙氏三代主公恩惠,你要我背主,我做不到!”
鲁肃摇头叹息,“我很佩服文向,但如今吴国不义在先,不义者必败啊。”
徐盛断然道:“子敬,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一死以殉吴国。”
鲁肃无奈,只得回来报之袁熙,袁熙听了,对陆逊道:“江东也是有义士的啊。”
“可惜孙权不知道珍惜,现在吴国大势已去,他们的抵抗都已经是没有意义了,只是徒然送命而已。”
“既然如此,便发动全面进攻吧。”
陆逊听了,便发布号令给甘宁黄忠,让其从两路夹攻,同时让副将谢旌李异等人等陆路登岸攻打水寨,配合截断徐盛后路,鲁肃蒋钦则作为策应,防止吴军突袭侧翼。
随着两军遭遇,箭矢飞石往来纷飞,楼船战舰狠狠撞击在一起,走舸艨艟穿梭其中,不断有人伤亡落水,战况一开始就进行的极为惨烈。
而鲁肃和蒋钦那边,两人相对唏嘘,他们站在船头,见远方徐盛带领战船左冲右突,不禁心生悲凉之感。
如果吴国连大义名分都没了,徐盛即使战死,只怕也没有什么说法,投靠错了主公便是如此,只能说造化弄人了。
战斗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徐盛麾下上百战船水军十不存一,他本人则是身被数创,连站立都无法站了,最后让侍卫拿绳子将他绑在船舷上,方继续坚持指挥。
但他战斗意志再坚强,也挡不住晋军的水雷弩车,眼见周围的一艘艘战船起火沉没,最后天边发亮时,他的麾下,只有二十多艘残破的战船了。
徐盛长叹一声,他望向柴桑方向,心道周泰应该已经把孙权救出来了吧?
自己打到现在,已经是尽力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了。
他举起手中长刀,对左右道:“传我的命令,全军投降。”
“我作为主将,害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无能,我死之后,你们将我的头颅交给晋国,当可以免罪,也算是我对诸位的补偿了。”
他说完后,就调转长刀,对准自己咽喉刺下,他的两名部下同时扑了上来,一手拉住徐盛臂膀,一手抓住刀锋,叫道:“将军,吾等无能,请让我等随将军赴死!”
见他的部下纷纷将长刀架到脖子上,徐盛长刀不住颤抖,最后他颓然扔掉长刀:“算了。”
“发出信号,向晋军投降。”
袁熙收到徐盛投降的请求后,在黄忠等人的陪同下,将船驶向徐盛战船,那边早有晋军兵士上船,将徐盛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袁熙看徐盛身体有十几处伤口不断冒出血来,便对医士道:“先给他治伤。”
徐盛昂然不惧,出声道:“凶虎,我是不投降你的,吾愿以项上人头,换取其他人活命!”
他的部下也纷纷跪了下来,吼道:“吾等愿意以所有人性命,换取将军一命!”
那边鲁肃和蒋钦也俯身求情,袁熙听了,对徐盛说道:“你的忠心,我知道了。”
“我也不会说你所托非人,我且让你多活几天,我会亲眼让你看看,你所效忠的吴国,到底值不值得。”
徐盛被抬下去治伤,就此一战,吴军唯一成规模水军也被彻底歼灭,周泰离开时带走的百十条船,已经对晋军完全构不成威胁了。
众人望向江面,滔滔江水之中,有无数船只残片和尸首在浊浪中沉浮,在朝阳的光辉下,血红色的江水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金光。
袁熙不禁叹道:“阳光之下,看似金碧辉煌,但又有谁能知道,这都是无数生命的血肉铸就的呢?”
“天下已经死了太多人,但愿之后的日子,这种惨状会少发生一些吧。”
黄忠刚要说话,他突然眼睛一凝,指着远方道:“那边漂浮的,仿佛不是晋吴两军的旗帜。”
陆逊命人乘着小舟过去,将其打捞起来送了过来,众人辨认后,果然发现旗帜虽然被江水泡的有些变色,但明显是汉南国的旗帜!
甘宁沉声道:“这是上游飘过来的,看这方向时间,应该是西面的柴桑方向!”
“先前交战,周泰提前离开,应该是去柴桑帮助孙权去了,然后怕是和汉南水军遭遇,两边发生了大战!”
袁熙听了,说道:“立刻整军,全军向柴桑进发,汉南国也有军在那里,只要帮其打下柴桑,就能将吴国水军赶入鄱阳湖,自此之后,长江再无吴国水军立锥之地!”
晋军水军当即三路合一,全速往上游而去,但因为是逆流而上,又是江面逆风,所以赶到柴桑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此时柴桑的战已经尘埃落定,其结果之惨烈,让赶到的袁熙等人,也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