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亲征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诸葛亮这边,他此时已经到了雒阳,正在和高览等人安排包围许都的进军路线,此时诸将都得知了曹丕举动,不约而同表示出了担忧。
张勋说道:“曹丕此人之前从没有带兵打过仗,他哪来的信心?”
“这是否是障眼法,实际上他是以自己为饵,另外安排大军埋伏我们?”
他的说法得到了高览的赞同,连最有信心的张郃,也认为不易轻举妄动。
对此诸葛亮却是说道:“主公曾对我说过,曹丕这个人是个疯子。”
“今亮观之,其御驾亲征,多半是虚张声势,只不过是想让天下所有人陪他演戏。”
“与其说御驾亲征,不如说是游山玩水。”
张郃不可置信道:“拿几万人来做这种事情?”
“这也有点太匪夷所思了吧?”
诸葛亮说道:“也不能说完全就是胡来,起码他知道诈一下,让我们进军步伐变缓,要是迟些围困许都,到了入冬之后,我们便只能无奈撤军了。”
“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许都,这样曹丕亲征大军来不及赶到,便只能无功而返。”
高览道:“要是真如儁义猜的那样,魏军提前有埋伏呢?”
诸葛亮道:“能骗过我的,自然只有司马懿了。”
“但亮猜测,出于种种原因,此时司马懿未必肯带军,反正过几日便会见分晓了,我们如今只要进军就是了。”
长安城里,司马懿躺在床上伸着懒腰,一旁张春华道:“夫君,日头这么高了,还不起来?”
“听说陛下要御驾亲征,怕是要征召夫君,夫君不做些准备吗?”
司马懿悠然道:“陛下这次不会叫我的。”
“他本就是做做样子,并无和晋军交战之意,所以最多让我留守后方,怎么可能派我领兵真打?”
张春华惊讶道:“装样子?”
“不会吧,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司马懿笑道:“这才是陛下性格。”
“我和陛下私下见面并不多,但能看来,他的性子很是随心所欲,根本不在乎名声,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这点上,他不像个皇帝,倒像是个诗人。”
“只怕陛下对朝堂之上,官员之间无谓的争执很是厌烦,所以想出了这个主意,让文武百官跟着吃吃苦头。”
张春华瞠目结舌,“就为了这个理由?”
“他把国家当什么了?”
司马懿叹道:“咱们这位陛下,怕是已经无心继先帝遗志了吧。”
果不其然,之后围绕许都爆发了小规模的交战,这次以每天十几里速度走到半路的曹丕得到消息后,当即命令大军转向,在许都和长安之间绕起了圈子。
换做别人,可能还要考虑曹丕是不是要从其他路包抄,但诸葛亮从情报中得知这次司马懿并没有出兵,当即作出决定,全力包围许都。
期间诸葛亮攻势并不猛烈,但用的不是围三缺一,而是四面封锁,同时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战术,在对城墙守军施加压力的同时,大量采用攻心战术劝降。
按道理说,此时在许都坐镇的是上次被击败逃走,好不容易回来的曹洪,作为曹氏中的死硬主战派,他自然是要拼死抵抗,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在他看来,曹丕见死不救,晋军包围,自己已经无路可走。
曹洪是有心病的,他曾经得罪过曹丕,要是曹操在世的时候倒没有什么,但曹洪知道曹丕是个根本不顾曹氏宗族情分的疯子,尤其是这种形同摆设的御驾亲征,这真不是看着自己送死吗?
想到当初邺城和雒阳的丢失,许都被威胁,都和自己的兵败有关系,曹洪心里更加没底,而且他猜测,自己要是被俘,曹丕是不会管自己的。
前面于禁的例子摆在那里,当初于禁被关羽大败俘虏,晋国想用其来交换许都之中的刘姓宗室成员,曹丕那边却只是放出了刘协,至于交换于禁的事情是一点没提,导致于禁至今还被关在雒阳。
想到这里,曹洪心里更是憋闷,这次自己被围,想赢是不可能的,投降更没戏,只能想办法突围逃跑,但自己即使跑回长安,只怕曹丕也会给自己安上个罪名!
正当他犹豫再三时,城里开始爆发反乱,很多人都觉得大势已去,不想绑在曹魏这条船上了,曹洪眼见压制不住,终于是决定突围逃跑。
这也是经过曹洪深思熟虑的,城内他已经是尽力了,奈何曹魏现在失去了人心,曹洪断不想为许都陪葬。
至于逃出去后曹丕是否会问罪,曹洪已经顾不得了,自己在曹魏宗室中也算是地位比较高的,曹丕总会给自己几分面子吧?
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之夜,曹洪集合城中所有兵力,突然打开东城门,全力往西突围。
这一路守的是张勋,他正准备休息,却被曹仁打了个猝不及防,虽然他竭力调兵抵挡,但还是被曹洪军突破了防线。
张勋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告知诸葛亮,诸葛亮便让张郃高览带兵来援,两边打到天亮,过半曹兵还是趁着夜色逃走了。
面对张勋的请罪,诸葛亮出声道:“将军不必自责,眼下我们得到了一座完整的许都,这便是最大的胜利,已经完全达到了主公的期望。”
诸葛亮心知肚明,这次攻打许都,过程看似轻描淡写,但其实私底下做的功夫很多,是晋国在各方面全面压制魏国的结果。
曹洪一系的曹氏将领的全面溃败,将会导致曹丕对曹氏宗族的能力完全丧失信心,他从今之后,会走上一条依靠外姓将领,全面打压曹姓宗室的道路。
而这个结果,正是袁熙想要看到的,他之前和和诸葛亮处心积虑如此做,便是要彻底打掉曹丕对宗室将领的信心,从而让司马懿这种外姓官员上位。
诸葛亮根据袁熙提供的想法,推算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曹魏朝堂在十年之内,必然会经历几次大的洗牌,到时候剩下来的势力,对魏国未必是一件好事。
果然不出诸葛亮所料,曹洪逃走的消息,传到曹丕耳中的时候,他当即放弃绕圈子,而是退回了长安。
同时他将跑回长安的曹洪下狱,以作战不力之罪问之,其询问之严,甚于他人,甚至曹魏官员觉得这次罪责之严重,曹洪只怕性命都保不住了。
对此和曹洪交好的官员将领纷纷为曹洪求情,却全都被曹丕驳斥,他在朝堂上大怒道:“朕御驾亲征,要不是曹洪擅自逃跑,魏国大军何至于劳民伤财,无功而返?”
“曹洪犯了死罪,即使我曹氏子弟,断无法外开恩之举,当依法严惩!”
众人都知道曹丕肯定是在借机打击报复,曹洪好歹也是曹氏的中流砥柱,为何曹丕弃之如蔽履?
曹魏朝堂能精准把握到曹丕心理的,只有寥寥几人,除了异常低调的司马懿外,便是钟繇了。
此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写字,对于赶来拜访的陈群的询问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写完一篇竹简后,方才抬起头来,说道:“听说晋国那边用桑竹做出了很好的纸,写在上面的墨韵,远比竹简要好的多。”
陈群没想到钟繇会说不相干的事情,下意识道:“但听过那些纸写错了字,就没法补救了,而竹简上的字写错,可以用药汁和水擦去,怎么看也是竹简更为方便啊。”
钟繇微笑道:“便是如此。”
“实际上,朝堂之事也是如此,陛下对于人曾经做过的事情,心里记得可是很清楚。”
“在他看来,我们就像是一张张的桑竹纸,而不是可以涂抹的竹简。”
“纸上一旦写下了什么字,便再不能改变,除非另换一张。”
陈群若有所悟,随即他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但那仲达,也不像是一张白纸啊。”
钟繇微笑道:“也许在陛下心中,他就是那条竹简呢?”
陈群忍不住道:“这岂非是看人有别?”
钟繇淡淡道:“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言。”
“我们这些写满了字的纸,已经很难再写下别的东西,就像曹洪一样,只怕他至今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饶过他。”
“讨厌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
“在陛下眼里,曹氏宗族和外姓并无不同,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只不过曹洪运气不好,撞了个正着。”
诸葛亮打下许都的消息传到了蓟城,此时已经入冬,袁熙正坐在围炉旁边,一边看军情,一边看着蔡昭姬写字。
蔡昭姬写完一篇竹简,方才放下笔,说道:“许都打下来,离着一统天下更近一步,陛下心情好,才如此偷闲吧?”
袁熙微笑道:“劳逸结合而已,曹魏那边的形势,我只需要在背后推一把,事情走向自然便会照着我的预想运行。”
“相比之下,关外鲜卑才是个大麻烦,我每每想起来就异常头痛,也只有看着你写字,才能保持良好的心态。”
蔡昭姬低头看了看袁熙伸入自己怀里的爪子,嗔道:“所以陛下就是用这种方法陶冶情操的?”
袁熙厚颜无耻道:“那是,夫人胸怀广阔,无所不包,诸物皆容。”
蔡昭姬横了袁熙一眼,“行,我把陛下这句话记下来,放到起居注里。”
袁熙大汗,自己要以这样的形式青史留名,怕是教坏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