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使节团的族老们听了袁熙的话,自然无法体会其中蕴含着的的小小调侃之意的精髓,故皆是心中感动,大声称颂起来,同时举杯向袁熙敬贺。
这些年来,幽州酿酒技术经过几代的改进,原来的酒水经过精酿提纯之后,味道更加醇厚,如今用来招待鲜卑使团的,更是其中上好的佳品,远不是鲜卑那种混合了奇奇怪怪作物的杂醇混合物所能及,所以一众族老喝下去的第一口,便是眼睛发亮,深叹不虚此行。
袁熙见状微笑道:“这种用全新方法酿造的幽州醇酒,是我晋国秘传,天下士族皆愿高价购之,虽然幽州商队年年都在往各地卖,但常常有价无市,有人私下甚至有用几十上百金的价格求购。”
众人听了,皆是感觉手里的杯子重了许多,原先想要一口气道喝完的性急之人,也不由放慢动作,细细品味。
袁熙笑道:“如果各位喜欢,走的时候便带些回去,此酒虽然不多,但是一人几坛,我还是送得起的。”
众人听了,赶紧连声道谢,有些却是心想再贵的酒,也有喝完的一天,若是上瘾,便不得不来向晋国求取,到时候晋国要是趁机谈条件要挟,鲜卑这边岂不是处处受制?
袁熙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微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诸位能和我晋国共进退,那我将酿酒的法子告诉诸位,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袁熙这话,众人都震惊了,要知道历朝历代,酿酒都是暴利行业,酿酒之法属于被严格管制的,别说传到关外了,就是在中原也是严防死守,以防被别人知道。
而如今这晋帝竟然说可以转让,要知道鲜卑无论哪个部族得到了,都可以将其变成生财之道,从而壮大部族!
有人涩声道:“陛下需要我们做什么?”
袁熙微笑道:“诸位知道,我这人现在什么不缺,如今想要追求的,也只不过是天下一统,做千古一帝了。”
“鲜卑既然说和我华夏同源,那曾经宣称同源的匈奴乌桓高句丽,乃至三韩倭奴群岛,皆已入我华夏,且诸位都看到了,我皆是一视同仁,无分彼此。”
“我可以允许鲜卑部族在保留传统风俗的前提下,就此并入晋国,享受到和汉人一样的待遇,包括做官通商。”
“当然,我也知道诸位做不了决定,但只需要将这些话带给你们的单于及部族首领,我会等你们的回音。”
“酿酒之法,只是其一,若能俱为一体,耕种渔桑等法,我晋国也会倾囊相授。”
众人听了,赶紧出声道:“陛下召谕,吾等必回报单于大人!”
袁熙心道诱饵已经抛下,就看这些东西,对东鲜卑那边有多大吸引力了。
酿酒技术什么的,如今世人视若珍宝,其实对袁熙来说并不算什么,酿酒技术需要提纯工艺和化学技术的进步推动,不是说教了方法,就能酿出酒来的。
而且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对于关外鲜卑来说,他们想要喝酒,要么向晋国买粮,要么进行耕作,这样在将来便会从渔猎民族,慢慢向半耕半猎转化,最终他们发现耕种的成本和风险远比渔猎要低得多,于是会逐渐向农耕民族转化,最终和土地绑定起来。
只要他们和土地联系加深,那就和中原百姓没有两样,若是能种粮吃饱饭,谁还会出去劫掠?
当然,北地苦寒,适合的作物要比中原少,最适合苦寒北地的几种作物,其实都没有出现在中原大陆上。
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去这个时代最难到达的地方,去寻找几种能大大提高人口上限,可以说是大自然恩赐的作物。
而其中需要的准备工作,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多的让袁熙怀疑,这种事情有没有可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实现。
袁熙结束宴席,派人使节团送回驿馆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出海远洋的事情,以至于使节团有两个部族族老来私下拜见的事情,袁熙还有些心不在焉。
但他听说了这两人代表的部族后,马上便让人请其进来,待两人进来拜见后,他出声道:“什么时候慕容部和宇文部站到一起了?”
“素利知道吗?”
来的两人,正是慕容部和宇文部的族老,彼时慕容部要强大的多,宇文部应该是其附庸,但两人私下拜见,显然是要瞒着素利谈些事情。
两位族老也不隐瞒,慕容部族老当即出声道:“陛下应该知道,东鲜卑现在的情况,是各族分立,谁也无法压服谁。”
“这几年气候越发恶劣,我等若是只依靠东鲜卑地盘过活,只怕是要死一大半人。”
“但内斗非我慕容部所想,于是我等便厚颜过来乞求大王给个机会,让我们能为大晋开疆拓土,免得和素利大人因为地盘产生冲突。”
袁熙知道这族老已经说的颇为委婉了,其实应该是慕容氏的崛起,对素利部族构成了威胁,所以慕容部才想办法在晋国打通关系,走另外一条路线。
袁熙转向宇文部族老,“宇文部也是这么想的?”
宇文部族老苦笑道:“我等部族较弱,只是想跟着寻条出路罢了。”
袁熙听了,仰起头沉思一会,说道:“你们想要往外求,不外乎三个方向。”
“一是北面极寒之地,我猜应该没有几个人愿意去。”
两位族老干笑一声,在先辈的传说中,鲜卑山再往北过去,便是鲜卑祖先传说中的五彩死亡之地,后世西伯利亚北极圈所在,他们自然是断然不会去的。
袁熙又道:“西边就是柯比能了,我正在和他交战,你们若是有心相帮,我倒是欢迎,事后自然也会根据战功封赏。”
两位族老自然来意便是如此,他们听到袁熙亲口承诺,自然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宇文部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第三条呢?”
袁熙想了想,笑道:“第三条可能比第一条还可怕,你们真的要听吗?”
两位族老对视一眼,齐声道:“还请陛下告知。”
袁熙走到一副麻布前,对两人道:“鲜卑人的传说中,我们这个天地是什么样子的?”
宇文部的族老道:“我们这边和中原看法相似祖先传说,天圆而地方,天覆地,地载天。”
袁熙出声道:“那海呢?”
宇文部道:“地浮于海,然.”
他到这里就说不下去,袁熙知道也到了整个时代认知的极限,便道:“我在上古典籍中得知,我中原华夏,并不是唯一一块大地,外海还有几块。”
鲜卑部族老道:“这不就是秦始皇是方士外海仙岛的说法?”
袁熙道:“有些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
“传说在某处外海仙岛上,有适合北地苦寒之地种植的作物粮食,比现在稻黍产量,要高不少。”
两人下意识道:“高多少?”
袁熙想了想,出声道:“几倍甚至十几倍,都是有可能的。”
两人大惊,“那岂不是仙果?”
袁熙忍住笑,“也许吧,但求取也很是困难,有可能十几数十年都找不到,有去无回的风险是很大的。”
“但如果能找到培育,便能大规模种植,从而解决吃饭的问题,北地这边再不需要争抢地盘才能活下去。”
“如果你们有意,只需要出人手,海船我来提供。”
“当然,也有可能十几二十年都找不到,而且可能投入很多人命进去,算是一场豪赌。”
两人面面相觑,袁熙道:“两条路并不冲突,你们可以回去考虑,谁若能找到带回来,我的回报,将会非常慷慨,甚至封王封侯,也是可以的。”
两人心中震惊,但想到这是比之秦始皇求取仙药,便也一时间能够接受了。
两人拜别袁熙出来后,回去的路上鲜卑部族老对宇文部族老说道:“你觉得晋王这话是真的吗?”
宇文部族老迟疑道:“应该没有骗我们的必要吧?”
“而且要人我们还能没有,十几条海船,不过几千青壮,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鲜卑部族老道:“说的是,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一边打柯比能,一边提供人手出海便是了。”
袁熙等两人走后,站在地图前想了好久,又开始翻找起工部的技术典籍来。
工部是袁熙专门设立的,汉时负责工匠事务的是尚书和民曹,这些人最初都是士族出身,大部分人并不精通技术,于是袁熙干脆加了个工部,便于精通工艺技术的官吏入职。
他找了一会,却发现先前想看的造船卷怎么也找不到了,便对外屋的步练师道:“你见过工部造船典籍了吗?”
步练师想了想,说道:“前几日陛下因曹节妹妹专门整理工部典籍,让她拿回去重新誊写整理了。”
袁熙听了说道:“你去叫她带着所有的典籍过来,我要看看。”
未几,曹节背着满满一背篓典籍,跟着步练师进来,说道:“陛下,妾还没理完。”
袁熙道:“无妨,我想到了几个问题,你把造船卷拿出来,我们先看一下。”
曹节听了,便道将造船的竹简一个个排开解释,等拿到抽水一卷时,袁熙出声道:“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