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一进去,便看到糜夫人对着自己笑,便觉得对方误会了,赶紧道:“我和夏侯夫人没什么。”
这话一出口,糜夫人笑得更开心了,“陛下,我什么都没问啊。”
夏侯氏脸腾的一声红了起来,“妾先告退了。”
她起身便慌慌张张往外走,袁熙出声道:“过几日汉南国使节团过来,夫人可以跟着他们回去。”
夏侯氏转身福了一礼,又转过身去急走,却不防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哎呀叫了一声,狼狈地扶住门扇才稳住身形,然后飞也似逃了。
糜夫人见其身影消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夏侯夫人似乎很害怕陛下啊。”
袁熙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懒得解释,反正是越描越黑,于是话题一转道:“这次你长兄也过来了。”
“你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糜夫人点了点头,出声道:“虽然妾经营糜家商队到处走,但是为了两边避嫌,所以也不好和阿兄联系。”
“这次托陛下的福,能够得见阿兄一面,自然是心中高兴。”
袁熙突然失笑道:“说来当初糜家二人,众人都觉得子仲强于子方,但最后却是你二兄当了国主,真是世事难料啊。”
糜夫人叹道:“其实只要平安就好,据糜泰说,倭奴国群岛其实生活相当困苦,远不如中原,二兄能够坚持至今,只怕是凭着胸中一股意气吧。”
“同时妾听说,长兄这些年在汉南国朝堂上已经是远离漩涡,几乎不怎么出现了。”
“妾很担心,便急着早早赶过来了。”
袁熙道:“孩子还在海西?”
糜贞点了点头,袁熙称帝的时候,就已经给糜夫人生的一对儿女在徐州封了地,糜夫人又多奔波各地,所以都是由族人照料。
袁熙叹道:“身为父亲,却不能和孩子时常相见,这也许是天子的无奈吧。”
“这次若是南昌事情顺利的话,回去的时候走海西好了。”
糜夫人听了,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赶紧答应下来。
她见袁熙心情不错,便壮着胆子问道:“陛下和夏侯夫人,到了哪一步了?”
袁熙又好气又好笑,“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虽然故去的张将军对我态度一直不怎么好,但我还是很尊重他的,怎么可能染指她的遗孀?”
糜夫人听了,脸带憾色道:“可惜了,其实这几年她在汉南过得很是一般。”
袁熙一怔,“怎么会?”
“张飞可是刘玄德的兄弟,且关羽尚在,夏侯夫人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糜夫人摇头道:“这几年她去寿春,都是托我派船的,所以我和她接触次数不少。”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却是对于现状很是担忧,至于个中原因,妾倒是不清楚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袁熙在朝堂浸淫多年,马上就敏锐的发现其中的问题,夏侯氏没有必要故意在糜夫人面前做出这种样子,所以很有可能是真情流露。
但问题来了,是什么导致其对局势悲观的?
袁熙脑中飞速思索起来,糜夫人见了,也不敢打扰,静静等在一边。
过了好一会,袁熙才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忍不住出声道:“不会吧?”
按道理,夏侯氏有张飞那边的面子,关羽肯定对其是非常尊重,且能够想办法照拂的,若非如此,那便是关羽因为常年在外打仗而无法顾及。
这种局面虽然看似正常,但要是人为将关羽调离朝堂中枢的呢?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次派出来的人都是和自己有些关系的,关羽其实也是同样道理,那掌握朝堂的人,其实是对自己有敌意的?
袁熙一旦得出这个结论,越想越是可能,他对糜夫人道:“以后汉南国这边的商路,你交给糜家的人来做,自己不要到南昌以南的地方。”
糜夫人听了,顿时明白过来,“陛下意思是,汉南国有可能不稳,会做出对晋国不利的事情?”
袁熙沉声道:“只是猜测,但未雨绸缪总是要稳妥一些。”
“过几日汉南国使团便即过来,你和你长兄见面的时候,可以想办法探探他的口风。”
糜夫人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大王这些疑问,为何不从夏侯氏那边探探?”
袁熙道:“这样做就不好避嫌了,夏侯夫人孀居守身,我何苦去惹她?”
“不过我听说她那女儿不错,要不要给我们的孩子说个亲?”
糜夫人笑道:“要真成了,妾可是高兴的要死。”
“妾以前曾见过其女儿一次,长得粉砌玉琢,完全不似传闻中张将军的模样,倒和夏侯夫人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袁熙笑道:“要真是那样,倒是我们的孩子占便宜了啊。”
“可惜这话只能说说,眼下夏侯夫人境况不佳,咱们此时提这还总是情,只会让她处境更坏。”
糜夫人打趣道:“除非陛下像当年对侯夫人那样”
袁熙狼狈的摆手道:“你怎么跟曹宪她们几個学坏了,再说今晚我就不客气了啊。”
糜夫人眼波流转,“妾就等陛下这句话呢。”
过了几日,汉南国使节团终于是到达了南昌,一行人从码头下来,坐上晋国早已备好的马车,往驿馆而去。
她们路上被告知袁熙出城巡查去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当下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
袁熙却是在城外等着,在确认汉南国情况之前,他不轻易现身,毕竟外交也是战场的一种,能在谈判中讨的多少便宜,取决于之前做了多么充分额的准备。
负责接待使节团的,则是鲁肃和杨修,当然,鲁肃是个幌子,负责试探的是杨修。
杨修作为弘农杨氏未来的家主,自然是在天下士人中地位不低,如今随着曹魏退入益州,在三辅地区控制力减弱,弘农杨氏也渐渐脱离了曹魏的控制,杨修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光明正大出现了。
杨修本来在天下士人之中,就有才子之称,加上他的家世背景,所以他在酒宴上如鱼得水,和刘协糜竺蔡瑁三人谈笑风生。
三人之中,尤以蔡瑁为甚,他虽然投了汉南国,但蔡氏的基本盘还是在荆州,这里面还需要在晋国和魏国之间找好平衡点,所以这次出使,蔡瑁是三人之中最为积极的。
相比之下,糜竺倒是显得与世无争,他和糜夫人见了面,两边相对感伤无言,无形之中糜竺对于晋国这边的防备,也放下了不少。
而最为谨慎的,反而是刘协,他本来就承了袁熙的人情,但越是这样,他越要谨言慎行,毕竟如今他站在汉南一方,虽然心里觉得汉室再兴可能性不大,但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可能完全倒向晋国这边。
杨修和几人交谈了几日后,已经将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这日他出城坐船,从鄱阳湖上找到了袁熙船队,分说了这几日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
最后杨修说道:“这三人之中,其实最有可能知道汉南国来意的,是山阳公无疑。”
“但臣观其顾虑重重,显然是有些苦衷的,即使不直接问,这也很明显了,汉南国那边,对于晋国的态度,应该是不怎么真诚的。”
“联系这几年关云长,庞士元这些玄德公在世时的核心都远离了朝堂圈子,很有可能是那位新的汉南王,有些自己的想法,也组起了属于自己的心腹圈子。”
随即他冷笑道:“若真是如此,这位年少的新王,可是心里没有多少数了,连股肱之臣都被弃用,怕是身边的人对他蛊惑不轻啊。”
袁熙出声道:“那德祖觉得,谁有可能是带头的那个?”
杨修道:“十有八九是丞相徐庶。”
“他是玄德公临终托付的文官之首,又是新王授业恩师,其人我之前就听过过,是个脾气很硬的,这种作为也符合他的性格。”
随即杨修冷笑道:“但是他似乎有些看低晋国啊。”
袁熙沉声道:“不是看低,也许他真的是将玄德公复汉的遗言,当做最重要的事情去做的。”
“但这不可避免要和我大计产生冲突,德祖认为如何应对?”
杨修想了,出声道:“离间计?”
袁熙一怔,“离间谁?”
“关羽庞统?”
“似乎不太可能吧,这两个可是汉南国支柱,他们岂会傻到自毁长城?”
杨修出声道:“不是他们,自然另有其人。”
袁熙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是徐庶?”
杨修道:“没错,直取目标是最快的。”
“当然,对方未必上当,不过这边有的是时间,虽然说可能三五年也不定有效果,不过随着新王的长大,他迟早会有自己的想法。”
袁熙苦笑道:“这怎么看着,都像是我在做反面角色啊。”
杨修出声道:“陛下想要仁义得天下,自然这种手段上不得了台面。”
“但若是不想动干戈,还想要达成目标,不采取这些台面下的手段,汉南国也不会就这么自己灭了。”
袁熙点头叹道:“我知道,我确实是有些又当又立了。”
“那另外一个呢?”
杨修说出了一个的名字,袁熙惊讶道:“这人能影响到刘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