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诸葛亮,已经不需要什么奇策妙计了,这几年来他在磨炼对战中得出的经验便是,以晋国当前的实力,取胜最稳的手段,就是放弃一切虚的东西,只要考虑填补漏洞,然后堂堂正正把大军推过去就好。
他将麾下的数万兵马放在长安城外,从沟壕营寨,壁垒高楼坐起,工事兵种和步兵骑兵相互策应,一步步向着城下压过来,整个军阵浑然一体,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
城头上曹洪和于禁远远看着,心里如明镜一般,魏军已经没有任何翻盘取胜的可能了。
曹洪叹息道:“文则啊,这次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于禁沉声道:“曹侯,晋军没有封锁去汉中的通道,你还是走吧。”
曹洪大笑一声,“走?”
“我回去也是个死。”
“文则不会以为我是留下来监视你的吧?”
“若是城池被破,我必以身殉之,还是文则去自寻活路吧,无论是回益州,亦或投降晋军,你都已经是对得起曹魏了。”
于禁赶紧道:“曹侯说笑了,禁受先帝之恩,怎么可能背叛大魏?”
“禁会跟随曹侯到最后的。”
曹洪望着远处晋军人头涌动,不断挖掘沟堑向着长安城墙推进,沉声道:“听说那晋帝凶虎,曾经数次招揽文则,都被文则拒绝了。”
“当初和文则齐名的赵云张郃,如今在晋国都是位高权重,而文则起起落落,有没有后悔过?”
于禁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禁最初遇到的是明公,而不是袁氏。”
“若禁投靠袁氏,说不定邺城之战就死了。”
“只能说各有其命,禁既然走到今日,也断然不会再改换门庭了。”
曹洪大笑起来,拍着于禁肩膀道:“文则说的好!”
“当初你被关羽所擒,朝堂都说你投降了,我却独独不信,若你真投靠对面,早就像张绣那样急于表现,跟着晋军来攻打魏国了,怎么会被关押那么长时间?”
于禁听了,苦笑道:“曹侯就不要提这段丢人的过往了,说来我技不如人,恰逢关羽也没有杀我,才侥幸保住一条性命,也没有想到还能回来。”
“既然魏国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会死战到底的。”
曹洪喝道:“好!”
“咱们之后就要晋军看看,我魏国也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
“想要拿下长安,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接下来的日子里,双方围绕长安,展开了一系列的攻防战,一度打的极为惨烈。
魏国固然是坚守城墙,晋国这边很多将领,尤其是骑兵将领,也知道这可能是他们立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皆是亲自率领士卒步战登城,想要拿下先登首功。
在这种激烈的攻势下,曹洪于禁虽然亲自带领兵士在城墙上阻挡,但长安城墙实在太长,若是能够占据所有点位,至少需要八万以上的兵士。
而留下的曹军只有两三万,大部分都是被放弃的伤兵,加上城内拉来的壮丁,还是有很大缺口,所以开战五天之后,就有多处外墙缺口被攻破,曹军被迫退往第二道城墙守护内城。
第二道城墙虽然互相支援更为方便,但晋军却已经在第一道城墙上架起了攻城器械,轮番向着第二道城墙轰击,所以战况反而更加惨烈了。
一名曹军兵士刚将眼前攀上来的晋军兵士刺落,随即被远处第一道城墙上抛来的一块西瓜大的石头打的脑袋开花,横死当场。
石头余势未消,在城墙夹道之间来回反弹,砸断了好几个魏兵的腿,他们当即倒地惨嚎起来。
随即是更多的石头飞来,覆盖了整道城墙,打得魏兵死死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而城下的晋军早已经提前躲好,魏延带着兵士缩在平车下面,指着刚才掉下来的兵士对部下道:“未听令登城,便是如此,他就是上去,下来也要军法处置!”
“尔等听好了,令行禁止,听到攻城命令,才能上去,之后各凭本事,不然违令者斩!”
刚才摔死的倒霉蛋,便是没有听到进攻的军令,便擅自爬墙强攻的新兵,结果被魏兵刺下来摔死的。
他就是能上了城头,也会被后续晋军抛射的石弹打死,所以魏延才出声警告。
兵士听了,轰然出声应和,他们屏气凝神,听着一块块巨大的石弹砸在城头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竭力保持平静。
因为两道城墙距离不过几十步,所以晋军换上了更大的石头,以保证对敌人的杀伤,最初魏军也曾用投石机应对,但在数目占优的晋军投石机攻势下,架设在第二道城墙上的投石机很快都被打散。
曹洪于禁命人从第二道城墙后面架设投石机,以躲避晋军的石弹,但晋军用火弹应对,这些火弹砸在城墙下面,很快便点燃了城下房屋,连带将投石机都全部烧毁。
魏军无奈,只能从第二道城墙高处用人命防守,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城内的青壮都已经全面动员起来,填入这深不见底的绞肉漩涡。
一块石弹力道小了,打在城墙中部,飞溅的石头碎片打在魏延脸上,隐隐生疼,魏延把盾牌举起,稍稍遮住,心中暗骂魏军也太死硬了,这样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段时间,诸葛亮也曾派人劝降,但全都被曹洪拒绝了,曹军现在大部分固然是城内壮丁,但毕竟人数摆在这里,晋军想要吃下这几万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魏延心道魏军这是准备拉长安城陪葬了啊,要是对方眼见城破,和在邺城一样放把火,岂不是麻烦大了?
后军督阵的赵云,如今也在正在向诸葛亮问出了这个问题,诸葛亮出声道:“可能不大。”
“当初曹操邺城纵火,是想消灭晋军主力,今日长安就是烧成白地,也无关大局了。”
“况且对方也没有杀我们使节,显然是不准备玉石俱焚,对方主帅是曹洪,怕是要坚持曹氏的脸面和尊严,和我们死战到底吧。”
赵云皱眉道:“就为了这武人的尊严,把全城百姓都赶上战场?”
“这种事情,怎么也称不上仁义吧?”
诸葛亮沉声道:“曹氏要是讲仁义,当初也不会屠徐州了。”
“他们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毕竟争夺天下,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实力去讲究这些。”
“所以亮很感激陛下,如今攻城略地,晋军手中可用的牌,可比魏军多得多了。”
赵云握了握枪杆,就要纵马上去,随即他止住了脚步,叹道:“算了,不和他们抢功了。”
诸葛亮笑道:“其实现在封侯,都是虚位多,实际俸禄差别不大,多的都只是名头罢了。”
赵云叹道:“便是只有名头,还是有不少人争啊。”
“曹仁于禁要不是为了身后之名,岂会让数万人生命就这么在城头送死?”
“他们倒好,死节留下個忠义之名,但是这些百姓的家人,又如何自处?”
诸葛亮沉声道:“陛下曾说过,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陛下说他不可能根除这种可能,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尽可能让更多人活下来,便已经是难得了。”
他看着城头投石机几乎把储备的石弹都打了出去,便把令旗一挥,“吹号,停止投石,兵士登城!”
潮水般的晋军纷纷冲上城头,将早已经没有士气的魏军打散,一时间晋军旗帜纷纷在城头上竖了起来。
晋军兵士们也没有耽搁,他们顺着城墙台阶攻入城内,将护着城门的曹兵杀死,将城门拉了开来。
内外城墙之间的兵士见城门一开,便纷纷涌入,后面骑在马上的张郃见状,吼道:“入城后两边散开,让开通道!”
虽然这是早已经说好的命令,但还是有些兵士急着立功,直接冲上了大道,想要追击逃跑的魏军兵士。
张郃见这些兵士装束,应该是新招收的荆州军和司隶兵士,不禁暗暗摇头,心道自己作死,等会就不要后悔。
果不其然,这些新兵追了百十步,长街那边就传来马蹄声,随即数百骑冲出,将逃跑的曹军和追击的晋军全部撞倒,随后倒地的兵士被马蹄踏过,一时间都是兵士垂死的哀嚎。
张郃心道对方果然在城内留了虎豹骑反击,他高举月牙戟,吼道:“跟我冲,将虎豹骑全部杀光!”
他手下亲兵听了,纷纷高举兵器,怒吼出声,跟着张辽旋风般冲入城中,直奔魏军骑兵。
这次晋军新兵们都老实了,迅捷无比地给己方骑兵让开通道,张辽一马当先,就见对面大将也是提着长刀冲了过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当下一戟刺出,喊道:“于禁!”
“魏军败局已定,你执迷不悟,还有何意义!”
“速速下马投降,还有一条活路!”
于禁挥舞大刀,喝道:“少废话!”
“我身为魏军大将,岂能苟且偷生?”
“今日你我,今日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条街!”
张辽也是火气上来,吼道:“好!”
“我便送伱上路,给魏国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