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太极殿。


    除了有时举行各种典礼，太极殿其实很少用于上朝。


    不过最近，随着新政推行，各种需要协调决策的事情越来越多，姬玄风频繁在太极殿召开大朝会。


    此时，姬玄风端坐宝座之上，放眼看去，下面一片红色、蓝色、紫色的朝服。


    仙鹤的补子，孔雀的补子，獬豸补子，腰间的腰带有镶玉的，有犀牛角的，可以说，整个朝堂上，遍地是衣冠禽兽。


    没有贬低的意思，在这个时代，能穿得上衣冠禽兽官服的，全都是权贵之人，普通人，想当衣冠禽兽还当不了呢。


    宋玄站在玄衣卫队列之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自今日起，妻子邀月要开始长时间的闭关，所以昨夜他们夫妻二人玩的有点晚。


    本来这大朝会他是没心思参加的，也是刚刚接到通知才急匆匆赶来上朝，此刻他竟难得的感到了一丝困意。


    处于贤者状态的他，对于外界的一切都看的很淡，这一刻，他感觉一切种种都索然无味。


    这一次他之所以来上朝，是因为，有些事情牵扯到了玄衣卫。


    这段时间，因为新政的缘故，地方玄衣卫在各州府大开杀戒，尤其是秦州、汉州、晋州等地，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方才压制住地方世家豪门的势力。


    世家豪门虽被压制，但不代表就心甘情愿的就此放弃几百年的家业。


    武力上反抗不了，那就从言语道德方面来着手，很多势力联合起来，推举了一些在地方上德高望重的名士入京，希望这些德高望重之人，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改变天子的心意。


    不求废除新政，只要政策能稍稍改变一些，不动摇他们这些世家的根基，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而这些名士，有些是老天子时期就致仕的阁老，有些是闻名天下的大儒，更有不少人著书立说，在民间威望极高。


    此次大朝会，他们破例允许参与，而在这朝堂上，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折子弹劾玄衣卫。


    来帝都之前，他们就研究过了。


    天子推行新政，需要玄衣卫这把刀，但此时此刻，这把刀未免太过锋利太过强势，天子心里对玄衣卫未必就没有忌惮的心思。


    就如当年的老天子，依靠玄衣卫指挥使的支持登上了天子之位，但在位后数十年，一直从各个方面潜移默化的压制玄衣卫。


    天子的权势和玄衣卫的权势，既互相依仗，又暗地里有争斗，两者名义上是从属关系，但实际上，更类似合伙人的性质。


    这种复杂的关系，有矛盾有争斗是必不可免的。


    当今天子，极为强势，而这一代的玄衣卫指挥使，更是堪称玄衣卫有史以来最为强势之人。


    两尊强势的存在聚在了一起成为搭档，就一点嫌隙也没有？


    而此次这些名士入京，就是为了将天子和玄衣卫指挥使之间的嫌隙给撕裂开，扩大化！


    只要皇权和玄衣卫之间的矛盾达到一定程度，成为大周的主要矛盾，那么地方势力如今所面临的危机和灾难，便可迎刃而解。


    天子和玄衣卫忙着内斗，哪还会有时间去管什么新政？


    姬玄风看着这些所谓名士联合递上来的弹劾折子。


    一连弹劾了玄衣卫滥杀无辜，抢掠财物，排除异己，无君无父意图谋反等总共十二个罪名。


    姬玄风神色平静的从头看到尾，“这折子有点意思，诸位爱卿都看一看！”


    曹公公连忙上前，接过折子，而后递给了内阁首辅。


    首辅王延翻开折子扫了一眼，随后有些惊疑不定的扫了一眼那几位站在朝堂正中央，一脸郑重之色的老家伙们。


    他心里有些不快。


    他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这些老东西入京搞事情，竟然不来他的府上拜码头，这是不把他王阁老放在眼里啊！


    扫了一眼后，他心里冷哼一声，将折子递给了林如海。


    这些弹劾的罪状，看看就行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无非就是个引子罢了。


    天子要办玄衣卫，这折子上的内容就算是假的，那也可以成为真的。


    天子若不想办，就算折子上的罪名是真的，那它也得变成假的。


    至于天子会不会动玄衣卫？


    他就算是把脑子丢掉，也不会有此想法。


    天命无缺大宗师坐镇帝都，天子这得是多想不开，才会给自己找这种不痛快？


    林如海静静地翻阅着折子，阅后微微叹了口气。


    天高皇帝远，这些人远离帝都权力中心，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不行，眼界更是差的很，看不清天下大势。


    还以为是以前老天子时代，弹劾折子一上，大家在朝堂上互喷那一套呢？


    折子，一个接一个的传递下去，半个时辰后，有资格观阅的都看了一遍。


    “诸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群臣闭口不言。


    还能有什么看法？


    这几个老家伙死定了呗。


    但这话，不能由他们来说，这些人虽然已经有取死之道，但在民间确实极有威望，一个弄不好，屎盆子可能就得扣在自己头上。


    沉默中，御史台出了名的大喷子林黛玉，出列了。


    只见她猛然一指那几个弹劾的老家伙，怒声道：“天理昭昭，今大周国困民乏，皆是尔等国贼之过！”


    话音刚落，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于含蓄，不够痛快，林怼怼直接再次出声，“你们几个老东西，退休了还上蹿下跳的，哪来的脸来帝都弹劾别人？！”


    被指着鼻子骂的老头，气的须发皆张，他二十年前在阁老的位置上致仕，回到老家后在地方上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


    此刻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指着鼻子骂，他登时就爆发了。


    “我知道你，御史台林黛玉！林阁老的嫡女，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


    “祖制，都察院，御史台，大理寺，乃太祖所设，专以监察、弹劾百官之用，除此之外，凡任期圆满致仕官员，依然有上奏天子弹劾不法之权。


    你质疑谏官之制，质疑老夫弹劾之权，便是对太祖不敬！”


    “林黛玉，你不敬太祖，莫非已有谋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