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锦在辰时走进解家书房,看到的竟然是绑在椅子上的解亮。
解亮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干瘦小孩。此时扯着变声的公鸭嗓子对刚进门的方中锦吼道:“放开我,你若是妨碍了我的大事,我们龙城炫少七虎聚义堂的众兄弟可饶不了你!”
他双眼怒睁,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一副要生啖其肉的狠样。
若是放在平时,方中锦对这样的少年是避之不及的。但如今解亮长得活像十两会咬人的银子。方中锦本不愿将母亲独自留在京中,去挖什劳子会丢性命的金子。眼下既然有一份差使自然要牢牢抓住。
他好整似暇的找把椅子坐下,问道:“是什么样的大事啊?”
“聚义堂今日推举堂主,我本来年纪小不敢奢望。奈何郝思远、雷泽岳两位大哥联名推举我。我如果不出场,还算是人吗!?”
郝思远和雷泽岳两人的名字方中锦倒也听说过,他们都是京中一些靠武勋封爵的儿孙。和太祖一起打下江山的武将本来不少,大多封了异姓王。只不过到今天已经杀的差不离了,剩下都是些爵位卑小、家主也知本分的人家。这些人家大多不太管束自己的儿孙,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任他们胡来。可是这几个一同胡闹的人都有十七八岁,有的甚至已经成亲了。怎么会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玩到一块呢?
“这七虎聚义堂里有哪些人呢?”
“哼,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胡宗义大哥、骆恩杰二哥、陈宇轩三哥、高陆溢四哥、郝思远五哥、雷泽岳六哥,再加上我排行第七。”
“他们都比你大的多了,怎么会推你做堂主呢?”
平时没什么人愿意听解亮说他们聚义堂的事,今日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他当然要好好说说:“我们聚义堂既然有个‘义’字,当然以义气为先。推选堂主不看别的年龄家世,只看自己的的义气有多高。你要么能为兄弟摆平麻烦,要么有好东西邀上兄弟一块享用,那就能记你一功。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功劳不少,这才有几位大哥推举我。但我又哪敢去抢这名头?胡大哥自然是堂主的不二人选。我今日一定要出场表明心迹,不敢做忘本之人,今生都以胡宗义大哥马首是瞻。所以你特么快放了我!他们若是见不着我,当我出了什么事,必将把你千刀万剐!”
方中锦索性靠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问:“那你是做了哪些义薄云天的事呢?”
解亮脸上得意之情难掩,说道:“曾有一次皇上命川军进京听赏,川军首领薛亿凯带了几个子侄一同进京。我们七虎聚义堂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教训了他们一顿。”
“我记得川军治军严谨,他们家几个小将也颇得皇上赏识。你们怎么会和他们有过节?”
“这我不知道,反正是几位大哥看这几个小子不顺眼。有一次逮到机会他们家三个小的自己出来玩。我们就去堵他们的路。我还身先士卒去探他们的老底。”
“结果呢?”
解亮脸上一红,说道:“这三个小子很邪门,我们七个人本已围住他们,他们却不知用什么奇怪阵法和我们打了一场,最后他们倒没吃亏。”
“那你们呢?”
“我们是没见过他们的妖法,一时有些蒙。不过我因第一个出头,又受伤最重记了一个大功。”
“这功记得到是窝囊。”
“哼,有一次三哥和人闹起来了。对方就在街上死活不让三哥走,三哥放出了联络花炮。我接到信号立时赶到。原来不过是三哥不小心扯坏一个姑娘的裙子,多大点事啊?那姑娘哭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后来我让我娘帮着赔点银子,够买三十多条裙子了,这才摆平。这功当然也记在我头上了。”
“怎么都是你替人出头,别人难道没帮过你?”
“有次我被我爹关了祠堂,我放了花炮。”
“他们竟然来救你?”
解亮略微泄气地解释说:“那天天气不好,花炮放出去他们估计没看到。再说后半夜我娘就把我偷偷放出来了,他们兴许后来来了我不知道而已。”
“那你们出了这么多次头,享用过什么好东西呢?”
“胡大哥成亲前一天曾带我们众兄弟去找姑娘玩……”
“你去了?”
“他们说我年纪尚小,别轻易破了童子真元,我就没去。”解亮红着脸说道,“还有一次骆二哥得到从长江沉船里捞出来的好酒。只一小壶,若是拿去卖可值千金。骆二哥二话不说邀众兄弟来喝。”
“你喝了?”
“那次事发突然,他们一时没寻到我。这酒出了水面,多放一天酒香气就减损一分。为了不暴殄天物,众兄弟只能先把酒喝了。”解亮脑袋微耷说。
“那么做了你们聚义堂堂主有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好处,只是当了堂主责任更大。从此以后每旬要在疏影阁召开两次堂内议事会,都由堂主做东。再遇上兄弟有难,堂主是一定要首当其冲出来摆平的。”
“怎么出头总有你,享福就次次没你呢?”方中锦状似无意地问。
解亮早没初时的得意,带着半分怨气说道:“这不都是不巧吗?”
“我倒不这么认为。”方中锦重新坐直,说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你父亲是当朝大学士,你又肯出钱又肯出力,大家当然哄着你玩。三十年后你若一事无成,你父亲也要因你蒙羞。”
解亮怒道:“胡说!三十年后我定然已经中了武举。再说我们兄弟也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也就是你这小人之心度我们君子之腹!”
方中锦说道:“你若不信我,今天无论如何忍一日别去你那聚义堂。明天他们必然已经一致推举你做堂主了。”
解亮双眸无神,空落落的瞧着前方,不知在思考什么。
方中锦再接再厉,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你要考武举。但我知道武举不光要考身手还要考兵法。你连川军赖以成名的三才阵都认不出来,要怎么通过考试呢?”
他俯身看着被绑成粽子的解亮,再下最后一击:“其实要破那三才阵也很简单,你想不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