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你完成了毅的方案，使命早已达成，并且是所有瞳孔龙影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不死和尚走到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所以，现在没有人能够要求你什么，如何选择，全凭你自己。”


    我没有说话，而是陷入到了无尽的沉思当中。


    显然，这才是最后的选择。如果选择离开，那我会与大家一起回家，依目前的情况，龙影江湖肯定有我的立足之地，后半生不仅衣食无忧，只怕还会有更大的发展。如果选择进入通道，那我将遭受无尽的痛苦，永生永世无法解脱。人也是动物，总是会本能地趋利避害，从这个角度，傻瓜才会选择进入通道。


    然而，如果选择离开，那我就无法完成三爷爷的遗愿，也会让无数为此奋斗，为此牺牲的人失望。更甚的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通道一旦关闭，这颗陨石恐怕将永远都无法解决。


    为自己还是为他人？


    选择付出还是选择自私？


    享受幸福还是承担痛苦？


    天外文明的这道选择题，点中了人性最为复杂的那一面。


    “洪胖子，还有烟吗？”我抬起头，朝着洪不动问道。


    “龙……龙药师，吸烟有害健康，咱不吸也罢。”洪不动犹豫了一下，道。


    “那，还有酒吗？”我继续问道。


    “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容易伤脑子，咱不喝也罢。”洪不动略显尴尬，道。


    “看来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我直接问道。


    “只有水了。”洪不动拍了拍水壶，道。


    “来，咱们以水代酒，喝一个，如何？”我抓起水壶，道。


    “好，兄弟我陪你喝一个。”洪不动也抓起水壶，道。


    “龙九哥，我也陪你喝。”千千也走了上来。


    就在此时，媚娘，冷邪，金四爷，刀疤，他们都拿着水壶走了上来。而其他人，则默默地朝后退了七八步，留下一块空地，让我们这一群人说“悄悄话”。我站起身，举起水壶，大声喝道：“来，兄弟们，咱们喝一个。”


    “来，喝一个。”所有人都举起了水壶。


    “你们可知道，我龙九最大的超能力是什么？”我大声发问，没待其他人回答，随即补充道，“我来告诉你们，龙九最大的超能力就是记忆力好。所以，我现在就用我的超能力，好好回忆回忆，谁都不许打断我。”


    “龙九哥……”千千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出声想要阻拦。


    “千千，你龙九哥喝的是水，不是酒，没有醉。”我打断了千千，“大家可知道，我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人，三爷爷离开后，我吃遍了整个老鼠村，从村西头吃到村东头，我就没挨过一次饿。到现在我还记得，三婶的蛋炒饭，二娘的红烧肉，四叔的水煮面，还有五爷的小炒肉，这些可都是人间美味。”


    “龙药师，你怎么了？”洪不动出声。


    “洪胖子，你可知道，我为何没挨过饿？”


    “不……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那是老鼠村乡亲们对我的爱，因为有他们的爱护，所以我才没挨过饿，所以才能长大成人。”我喃喃道，“后来，我走上社会，摸爬滚打后开了家草药铺。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能开起草药铺？”


    “因为你会开草药方子？”千千道。


    “不对，因为有很多人帮了我。当时我一无学历，二无技能，三无资金，是有人收留了我，帮助了我，所以我才能开起那间草药铺。”我继续道，“这些人，我都记得很清楚，如果没有他们，说不定龙九会一直流落街头。”


    “龙九老弟，看来你已经决定了。”金四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是的，我已经决定，进入这个通道。”我仰头喝了一口水，“你们不是孤儿，没有底层生活的经历，可能无法感受到这种人间之爱。因为爱，因为三爷爷的遗愿，我别无选择。”


    “龙九哥，不要。”千千猛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千千，他们都说我善良，其实你才是最善良的那个人。还记得那个晚上，你怕我冷，强忍着害怕，让我与你盖同一床被子。只可惜，龙九哥不能陪你走下去了。”说完这话，我忍住泪水，一把推开千千，快速地冲进了那条通道。


    我不能犹豫，因为犹豫就有可能改变主意。


    通道一片漆黑，死一般沉寂，刚跑几步，我就一个踉跄，猛地摔倒在地。不死和尚的话没有错，我的四肢很快就无法动弹，随即阵阵钻心之痛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但不管如何，选择已经做出，就算后悔，也没有后悔药了。


    痛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强，我仿佛感觉到了千万条毒虫，它们爬上我的皮肤，钻入我的身体，叮咬着我的血脉，我的骨髓。因为痛楚，我想挠，却发现无法动弹，我想喊，却发现无法出声。就这样，只能默默地承受，承受着这种无尽的痛楚。


    如果可以摆脱痛楚，我宁愿死亡。


    但是，很可惜，我永远都死不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听到了一声暴喝：“龙药师，你等等，老子陪你一起。”


    “龙九哥，我也陪你一起。”这是千千的声音。


    “龙九老弟，老夫也陪你。”这是金四爷的声音。


    ……


    随即，我听到了无数的脚步声，它们由远而近，最终停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耳朵能听，眼睛能看。队伍里的所有人，包括毅与破喉咙，他们都进入到了通道，来到了我的身旁。


    “龙九哥，你说的人间之爱，我们都曾体会过。如果必须得承担这种无尽的苦楚，那就让我们一起承担好了，就算不能给你分担，至少也能陪你一起。”千千把我扶了起来，“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因为爱，我们选择在一起。”


    “而且，我们也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媚娘补充道，“天外文明既然如此重德重义，那他们就不应该为难一个心中有爱的瞳孔龙影。”


    媚娘与千千的话刚落音，整个通道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四肢能够动弹，嘴巴也能够发声了。更奇怪的是，我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孩子，回家吧！


    于是，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喊道：“走，朝着光亮的方向走，那是回家的路。”


    千千用力扶住了我，一步一步地朝着光亮方向走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