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牵着马来到亭前,半背过身子,装模作样得鼓捣着缰绳,余光悄悄瞥向竺妙儿,佳人近在迟尺,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实说再看到竺妙儿他是有点尴尬的,毕竟相识一场,就这么一声不吭得跑路了,未免太不讲义气了一些。
“宁言……”
宁言浑身一激灵,都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心理准备,可竺妙儿只是温柔地看着他,浅笑道:“你秋水忘记带上了。”
“哦、哦……谢谢。”
“我替你把磨损的机扩更换了一下,又重刻了部分铭文,现在它比之以前更加耐用……”
竺妙儿神色自然地向宁言介绍起秋水的版本更新,她讲得很慢很细致,细到连外置偃甲日常用什么配比的药油保养都要掰扯清楚。每说上一会,她便会稍作停顿,就这样扑闪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宁言,确定他消化完毕后才开始讲解新的知识点。
“……还有这本书你也拿着,是我以前在百工门学艺时记的墨经注解,你上次不是说想学些偃术么?里头有一些经典偃甲的图纸,材料很好找的,若是实在寻不到,你可以让、让柴小姐帮你找。”
竺妙儿从怀中翻出一本牛皮包着的小册子,与秋水一同塞进宁言怀里,脸颊泛起澹澹红晕,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没什么大本事,多的也教不了你,只有这些了。”
宁言愣愣得看着她,手不自觉得攥紧牛皮小册子,心中荡漾起莫名的情绪。
自己只是在飞舟上的随口一提,她却记了那么久……
“竺姑娘,你老实同我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竺妙儿低头躲过宁言灼灼的眼神,轻抿嘴唇摇了摇头:“没有。”
宁言急道:“你莫要骗我。”
“若真有事,又与你有何干系呢?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吧!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竺妙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高了起来,连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看到宁言脸上的错愕,她不禁心里一阵难受,可她的千回百转又该如何诉说?
踢嗒、踢嗒。
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清脆响亮,把亭中男女的沉默凸显得更加刺耳。
竺妙儿不敢去看宁言的眼睛,懊恼、委屈等复杂心绪涌上心头,顿时让她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只想要远远逃离这里。
又搞砸了呢……
果然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柴小姐比吧……
“你多保重。”
她努力憋住在泪水,低着头向外狼狈逃去,然而还未等她跑出多远,身后蓦然传来宁言的呼喊。
“喂,竺姑娘。”
竺妙儿站住脚步,想要回头却又犹犹豫豫。
宁言盯着她看了半晌,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道:“明年中秋,我会在这里等你,一起赏月的事情可别忘了。”
竺妙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用尽全部力气泄愤似的喊道:“你是白痴么!
谁要和你一起赏月啊!”
宁言皱着眉掏了掏耳朵,无奈地摊摊手:“都说好的,你不会要反悔吧?”
“我才没有答应过你……”
“那你现在答应也不迟啊。”
竺妙儿听到这个回答,夺眶而出的泪珠顿时模湖了眼前视线,先只是小声呜咽,接着越来越控制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好!
你、你……要是不来的话,我我,我就一直等……愧疚死你……”
宁言扬了扬秋水,打趣道:“我这哪敢得罪你,还指望你给我包售后呢。”
竺妙儿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微微皱起红红的鼻头,娇哼道:“还售后,你这人就是占便宜没个够,想包几年啊。”
“几年哪够,那当然越久越好,最好是一辈……。”
宁言话语忽然一滞,意识到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连忙告罪道:“对不住对不住,都是些不过脑子的浑话,你别放心上。”
竺妙儿假装没听见他下头的黄腔,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到宁言面前,埋头道:“我打算回百工门重新修炼,若是明年中秋我来不了,你也不用等了。”
宁言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忍不住感叹道:“江湖路远,好自珍重。”
虽说竺妙儿只是相当于本科毕业再回本校读个研,可修行和读书到底是有本质区别,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闭关修炼闭着闭着就嗝屁的事情屡见不鲜。
更何况这个世界实在太大,版图远比前世的大上不知几何,今日一别便是天南地北各处一方,再次相见还不知是何时候。
所谓的中秋赏月之约,或许他和竺妙儿都清楚这只是镜中月水中花罢了。
“还有一件事……”
竺妙儿抬起头,没头没尾地说道:“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我想好了。”
上次?
宁言还在奇怪着,只见竺妙儿左手一起,就听得撕拉一声,脸上幻面应声而落。
一张惊鸿绝艳的脸庞登时出现在他眼前,丹凤藏情,粉面含羞,让宁言心都漏跳了一跳,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三个字。
“勿忘我。”
他正想说话,嘴巴便被柔软的唇瓣堵住,眼睛霎时间瞪得浑圆,石化一般愣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那道倩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
宁言呆呆得望着竺妙儿离去的方向,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真润啊……
“哼,都走了你还看!”
晏晏早就看不惯这对狗男女,说话酸唧唧的,愠怒道:“刚才她咬你,你为什么不躲!你是不是想和她交配!”
宁言忙给自己辩解道:“我那是被偷袭了没躲开!那把不算,有本事她再来一次试试!”
这种禽兽一样发言自然是逃不脱晏晏一顿毒打,直到宁言答应每天给她讲睡前小故事才勉强捡回一条狗命。
“你要讲什么故事?要是那种不好听的我就不理你了!”
“我给你讲个……”宁言看到不远处的毕月乌等人,灵机一动道:“西游释厄传!说的是个叫三藏的中原和尚西行取经的故事。”
“往西?那都到密宗地盘了,禅宗和尚去那里还不得打起来?”
宁言张口就开始胡编:“对啊,所以他有三个徒弟一路护他周全,大徒弟名叫孙悟空,二徒弟唤作猪悟能,三徒弟人称沙悟净。”
说罢,他又道:“其实和咱也挺像的,你看啊,我们从明州一路来汴京也算往西,我嘛勉勉强强算三藏,乌掌柜那肯定是孙悟空,老吴体型和猪悟能有的一拼,王都头沉默寡言的,妥妥是沙悟净。”
晏晏一听大家都有身份,也好奇道:“那我呢,那我呢?”
“你?”
宁言望了望她那头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白发,眼神飘忽道:“白龙马吧。”
“为什么我是白龙马?”
“就……你头发是白的啊。”
“真是这个原因?那你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恶心?”
“我没有!”
“不行!我总觉得我吃亏了,你当白龙马!”
晨光破晓,吵吵闹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当然,到最后,两人对于到底是谁骑谁这个问题也没有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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