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月初五。


    9点钟，穆东赶到了街道办事处。


    街道办事处的级别类似于大型乡镇，整个街道，市人大代表只有三个人，大家简单的交流几句，一起动身，去了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原来，真正的预备会议，是在开发区里开。


    整个开发区的市人大代表，大约有二三十人的样子，大家依次填表，领到了明天人代会的出席证，一个类似电脑包的公文包和一个玻璃茶杯。


    让穆东好笑的是，茶杯上赫然是某个保险公司的标志。


    随即，预备会议召开，由开发区党工委刘书记主持。


    刘书记阐述了明天即将召开的人代会的积极意义，讲明了各位代表肩负的重大责任，最后，宣布了会议纪律。


    是的，市人代会，是有严格的会议纪律的。


    比如，封闭式管理，不得自由外出、不得随意请假、不得随意接受媒体采访；


    再比如，着装要庄重大方、小组讨论要积极踊跃、审批报告要客观理性、选举投票要突出组织员意图等等。


    听着听着，穆东心里有些无奈了，心里的狂热也少了很多。


    最后着重宣布的会议纪律是，严禁贿选拉票行为，严禁接受其他代表赠予的财物。


    预备会议结束了，穆东长吐出一口气，走出了会议室。


    开会时坐在他右侧的少数民族代表——清真肉联厂老板马连光赶紧追出来。


    “穆老板，穆老弟，等等我，找你商量商量。”


    恩？穆东停下脚步，问道：“马老板，有什么指教？”


    马连光四下观望一番，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穆老板，老哥请你吃午饭，清真菜，赏个光？”


    马连光40多岁，身材高大，体格魁梧。他是往届老代表，知道穆东的一些事迹，也乐得结交穆东这样的青年才俊。


    穆东笑道：“我还是喊你马哥吧，马哥，你年纪大资格老，还是我请吧？”


    马连光爽朗的大笑起来：“穆老弟，不错，爽快！不过吃饭还是我请，你可能刚才听说了，我是少数民族代表，回民。一般的饭店，我没法去，我带你去个清真饭店，吃全羊宴，怎么样？”


    穆东也不在矫情，答应下来。作为新代表，他也需要老代表指点一二。


    两人各自上车，穆东这才发现，马连光的座驾，赫然是一辆路虎揽胜。


    揽胜带路，a6随即跟上，两辆车七拐八拐，到了一个不大起眼的小村子，进了一家清真饭店。马连光介绍，这里是他的老家，一个回民聚居村。


    很快，一只烤的金黄的羔羊上了桌，服务员简单的用刀分了一下，众人开始大快朵颐。


    没有酒，最讲规矩的清真饭店，是禁止饮酒的。


    穆东很快吃了个半饱，开始喝茶。方健东吃得满嘴流油，不住赞叹。


    马连光见状，开口道：“穆老弟，我们俩算是小组的商人代表，我想给商量一下，准备什么礼物合适？”


    礼物？什么礼物？穆东一脸懵逼。


    马连光道：“穆老弟，你是新代表，可能不知道，一般商人代表，要给同小组的其他代表，准备一些小礼物。”


    穆东大惊：“马哥，你可别吓唬我，刚才宣布了会议纪律，最重要的就是禁止贿选，禁止接受财物。”


    马连光呵呵笑道：“穆老弟，我们又不参选，算得上什么贿选，你想多了。还有，也不用准备什么贵重的财务，价值几百块钱就行，只针对同小组的代表，也就是混个脸熟，这也算是台面下的老规矩了。”


    穆东疑惑的问道：“那比如我们这一组的，今天讲话的刘书记，我们给东西，他会要吗？”


    马连光道：“当然会要，我们又不是贿赂他，只是一点小礼物罢了。”


    穆东沉默了，好半天，他问道：“马哥，以前一直这样吗？”


    “是啊，前几年一直这样啊。”


    “那你今年打算送什么东西？”


    “我打算每人送一张提货卡，20斤牛肉，这不就和你商量一下，我们俩给的东西，别价值差太多了。要不咱俩脸上都不好看啊。”


    穆东想了一下，说道：“马哥，这是小事，也没几个钱，不过我是新代表，没什么经验，我需要琢磨一些，送什么合适，想好了给你电话，行不行？”


    马连光笑道：“没问题，不过穆老弟，这事今天下午就得定下来，你可得尽快。”


    穆东答应下来，再也没有吃肉的欲望，等到方健东吃饱了，他告辞离开。


    车上，穆东给张吉顺打了电话，问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张吉顺虽然是第一次当选市人大代表，但他之前一直是县人大代表，对这个事情很了解。


    他说道：“穆老弟，现在都这样，你也不用送什么值钱东西，一两百也行，三五百也行，不过千万别上千，我是打算每人送两盒黑蒜，两包大麦茶，我那个小组，有33个人，算起来，也就一两万吧。”


    穆东彻底心凉了，他终于明白，之后几年，为什么大老板那么严厉的开始反腐，开始严控吃喝送礼，原来，问题真的很严重了。


    现在怎么办？送？还是不送？


    穆东为难了。


    穆东想问问刘静云，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件事情太小了，真的不值得张嘴。


    穆东最后决定：送！和马连光一起送。


    他给马连光打了电话。


    “马哥，我想了一下，还是和你一起送吧。你肉联厂里也有羊肉吧？你送20斤牛肉，我干脆送20斤羊肉呗。这样大家提货也方便。恩，提货卡你也帮我发给大家，我和大家都不熟。你到时候招呼一声，牛肉算你送的，羊肉算我送的就行。你算下多少钱，我一会打给你。”


    马连光很快回了电话，羊肉批发价19元一斤，小组一共26个代表，他和穆东俩人不用相互送，还有24人，一共是9120元，他只收整数9000元。


    穆东笑着道了谢，挂了电话。


    回到家，穆东打开了电脑，登录了中行的网银，给马连光转去了9000元钱。


    这个时候，穆大老板才顺势想起，前几天设置的挂单交易，应该早就完成了。唉，这个年过的，天天醉了醒、醒了醉的，连黄金交易的事都忘了。


    他登录了纸黄金账户，没错，挂单已经达成，账户里的资金已经有3.86亿变成了3.98亿，赚了1200万。


    恩，年前给员工发奖金的钱和自己买大奔的钱，算是赚出来了。


    关了电脑，穆东去问了肖肖，有没有查看黄金账户。


    肖肖一声惊呼，赶紧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查看，感情她也忘了。


    看来，过年的温馨气氛，是会让人放松要遗忘一些事情的。


    一会功夫，肖肖放下电脑，喜滋滋的对穆东说道：“老公，挂单交易成功，我赚了16万，现在已经有531万啦。”


    ……


    傍晚，王忻澜打来电话，说她准备返回美国了，还说谢谢穆东给她放假，让她享受很久未曾体验的年味，穆东客气几句，俩人又商量了一下后期的黄金交易，穆东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晚饭时，穆东和家人商量了一下返回泉城的事情。


    因为市人代会要封闭开会三天，穆东想让家人先返回泉城，他开完会也直接回去。


    不过穆妈和肖肖都坚持留在老家，等会议结束了一起返程，穆爸则无所谓，最后，穆东只能遂了老妈和媳妇的心思。


    肖肖说起，中午的时候，姐姐穆晓霞、穆大国林晓媛和谢东林几个人专门来找穆东辞行，得知穆东出去开会，他们已经返回泉城了。


    明天初六，是公司开工的日子，本来还订好了初六公司开会的，现在也只能等人代会之后了。


    穆东掏出手机，给王菲和刘芳菲打了电话，说了公司会议延期至正月初十召开，好在这次只是管理本部的会议，延期一下也比较方便。


    第二天早上六点，穆东赶到了本次人代会的开发区代表团驻地，在一家保险公司开办的酒店，穆东至此也明白了，为什么发的杯子上，会有保险公司的标志。


    办理了登记入住手续之后，穆东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双标间，条件还算可以，同屋的就是马连光。


    至于方健东，穆只能让他开车回家了，会务组也没有给司机安排食宿。


    大家放下简单的行李，去餐厅吃了早饭，之后坐上会务组统一安排的大巴，由警车开道，去两公里外的主会场——市人民会堂。


    上午是各代表团分组会议，审阅一些会议草案。


    下午点钟，雄壮的国歌声中，大会正式开始。


    穆东一开始很新鲜，很快他就发现，有点无聊，感觉就像上大学那会，上大课一样。


    作报告的领导，就像讲课的教授。手里的会议资料，就像讲义。听报告和听讲课的感觉也一样，昏昏欲睡。


    当然是不敢睡觉的，因为会场和课堂还是有差别的，最大的差别是，不时有摄像机扫过会场，不但不能睡觉，玩一下手机都是奢望。


    怎么还想到上大课上去了，太不严肃了，穆东有些鄙视自己，他赶紧收起心思，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