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英杰很快发现，那个女人并不是张翠。


    她比张翠年轻，如果去掉脚上的高跟鞋，要比张翠矮上不少。此刻她盘起头发，穿了一身颜色较深的套裙，再加上眉眼间的相似，所以乍看上去，活脱脱就是年轻版的张翠。


    咦？


    想到张翠匆忙离开，卢英杰心里不禁多了一丝警觉。这个张翠，是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相似度极高的女孩，才匆忙离开的。


    卢英杰不动声色，仔细观察这几个第一拨过来敬酒的女孩。


    为首的那个女孩，卢英杰认识，是大东商贸现在的总经理高敏，那个和张翠很像的女孩，肯定也是大东商贸的管理人员。


    很快，卢英杰听见老板用“小环”两个字称呼这个女孩，他回忆了一下会议资料，知道了女孩的身份。


    大东商贸财务总监，李小环。


    ……


    李小环此刻开心不已。


    农村丫头，出身一般，虽然现在小有薄产，但也不会像其他洋气的女孩那样搞什么晚礼服之类的。


    她精心盘了头，化了淡妆，换上了一套提前买好的套裙，外加一双增高效果非常显着的高跟鞋。


    没办法，本身的底盘太低了，勉勉强强一米六的身高，如果不穿上高跟鞋，在这个场合实在是有点小惨。


    李小环的高兴来源于她给穆东敬酒时，穆老板的反应。


    穆老板不但爽快的喝下了杯中酒（好吧，其实是水，穆老板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而且笑着说道：“小环越来越漂亮了，气质很好。恩，而且很快就是小富婆一枚了。”


    得，这等于是点明，上半年启动期权分配，肯定有李小环的份！


    更高兴的是，老板娘李肖肖也对李小环和颜悦色，还把她拉到跟前，在她耳边嘀咕着要给她介绍对象什么的。


    嘿嘿，有些小羞涩呢。


    ……


    很多人知道穆老板和老板娘喝的是水，但是那又怎样？他俩就是拿着杯子喝空气，只要愿意比划一下，很多人心里都会非常知足。


    再说了，穆老板也不是没有分寸，和公司几个核心人物对饮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端起那个盛满了酒水的小酒杯。


    所以，没有人感到冷落。


    而且，众多的集团公司高管和数位子公司老总，也承担着分担火力活跃气氛的重任，这让现场的气氛一直保持的不错，而且还时不时的有某张桌子上会发生一些小高朝什么的，发出阵阵欢呼声。


    晚宴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很多人回到房间的时候，依然意犹未尽。


    ……


    第二天一上班，穆东接见了魅力秀秀的董事长蔡长生和总经理吴泽远。蔡吴两人规规矩矩的提出，魅力秀秀公司准备启动b轮投资计划，他俩专门过来报备一下。


    穆老板很满意，和对方开开心心的交流了一些魅力秀秀当前的情况，得知魅力秀秀的软件在pc端和移动终端的装机量已经突破了2.5亿，穆老板表达了祝贺，同时他支持，他会按照约定跟投，保证总持股比例不低于25%。


    蔡吴两人心里现在反而想开了，他俩早就熄了稀释大东集团持股比例的心思，因为之前的数次预谋，都被狠狠打脸，有点疼。


    而且，现在大东集团各项危机已经化解，背后的靠山巨大无比，加上穆首富这样的身份加成，这种股东，简直是启动融资计划的超级助力。


    “穆首富看好和追投的软件公司”，这样的噱头只要一喊出来，相信会引发不少关注。


    半小时后，蔡吴两人离开，去找大东投资公司的冯娉，具体商谈这次b轮融资的具体事项。


    卢英杰看到客人离开，则赶紧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穆总，关于张翠，我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线索。”卢英杰说道。


    “是吗，说说看。”穆东笑道。


    卢英杰没有说话，而是直接递上了张翠的一张照片，穆老板看了看，说道：“这张照片我见过，有什么问题吗？”


    卢英杰不吱声，又递过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李小环昨天在晚宴上的装扮。


    我靠，穆老板心里一激灵。


    李小环这个故意走成熟路线的打扮，竟然和张翠有七八分相似。


    等等，怪不得当初我第一次看到张翠的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和一个人很像，当时还没想起来，原来张翠竟然和李小环神似。


    不对不对，是李小环和张翠神似。


    卢英杰又递过来一张照片，轻声提醒道：“穆总，这是小香香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甜甜的笑着，眉眼间赫然和张翠很像。


    再把李小环的照片和小香香的放在一起，俩人也是一个版本的大小码，面相相似度极高。


    联想到张翠昨天匆匆告别，穆老板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开口问道：“迎接，有什么初步结论没有？”


    卢英杰摇摇头：“穆总，张翠匆匆离开的原因，极有可能和李小环有关。但是，仅凭面貌相似，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们汇总了一下资料，根据张翠的身份信息，她出生于1975年，李小环生于1987年。两人相差12岁。”


    穆东明白了，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真有问题，这俩人也不是母女，而是姐妹？”


    卢英杰点点头：“应该是这样。而且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张翠不会匆忙离开，我问了金小玉，张翠回到商洛之后，一直待在家里，今天也没上班。穆总，要不要继续查一下？”


    穆东想了想，说道：“还是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隐情，或许对张翠不利。”


    卢英杰领命而去，穆东坐在办公桌前琢磨了一阵子，给大姑穆虹打了个电话。


    “大姑，我记得你说过，小环她妈是跟人跑了，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穆东的意思是，李小环会不会是抱养来的，然后家人编了个故事骗她。


    “怎么想起了这件事了？”穆虹问道。


    “这不是大东商贸要分期权了吗，小环有份，照例要做个家庭情况调查。”穆东没说实话，拿着期权的理由当做挡箭牌。


    “这事吧，还真有些故事，知道的人很少，你可别乱说，小环现在日子过好了，也要面子的。”穆虹说道。


    “哦？赶紧说说。”穆老板大奇。


    “简单的说，就是李小环他爹多年娶不上媳妇，然后小环的爷爷花钱从外地买来一个，锁在家里一两年，一直到生下了小环才放松了警惕，然后那个女人趁机逃跑了。后来小环他爹感觉没面子，去了外地瞎混，倒也再次娶妻生子。小环爷爷和奶奶带着小环长大，从小就告诉她，她妈不要她了，跟人跑了，其实也是老人憋着一口气。听说当时为了买这个媳妇，家里把家底彻底掏空，还借了钱。”穆虹一口气介绍的清清楚楚。


    穆东乐了：“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很多人知道吧？”


    穆虹道：“怎么瞒不住？我这都是多方打听才……嗨嗨嗨，臭小子，就你话多。我警告你啊，别乱说。”


    穆虹不小心泄露了八卦心性，有些急眼了。


    “嘿嘿，放心，大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小环会不会是抱养来的？”


    “当然不会，嘿嘿，你还记得曾经给你担保贷款的那个护士长吧？小环就是在她手里出生的，要不我哪能知道这么清楚。”


    ……


    挂了电话，穆东有些疑惑了。


    张翠匆忙离开，应该是她无意中撞见了李小环，这说明，她和李小环有某种神秘联系。


    但是俩人年龄只相差12岁，不可能是母女。现在可以确认，李小环是在束河当地出生的，也就没有抱养的可能性。这样一来，俩人也就不可能是姐妹。


    穆东突然想起张翠有个姐姐，我靠！


    难道那个被拐卖给李小环她爹当媳妇的，竟然是张翠的姐姐？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又或者，李小环她妈是张翠的堂姐什么的？


    想到这里，穆东给卢英杰打去电话。


    “英杰，小环曾经在我姑姑饭店工作多年，有些情况，或许有用……”


    随后，穆老板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静等卢英杰的调查结果就好了。


    ……


    卢英杰很快带人赶到了陕省桑洛市，到了之后直奔张翠的老家，开始化妆侦查，目标是张翠的姐姐。


    同一时间，张翠开始正常上班，处理张大嫂餐饮公司的具体事务，不过金小玉注意到，张总的眼睛有些肿，心情也不大好，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呆。


    这些情况汇报到卢英杰手里的时候，卢总心里也有些乱乱的。他们针对张翠的姐姐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


    这个名叫张霞的女人，人生经历简单的令人发指。初中上到初二就辍学了，第二年就找了对象，又过了一年就结了婚。饶是张霞上学的时间比较晚，她结婚那年，按照周岁计算也才16岁半。


    而且，根据调查，张霞辍学后一直在一家屠宰个体户家里打工，后来干脆嫁给了老板的儿子，从没出过远门。


    也就是说，张霞根本就没有可能被贩卖到束河两三年，生下李小环。


    另外，张翠老爸这一支单门独户。往上再数一辈，张翠的爷爷倒是有个兄弟，那一支有两户，而且有男有女，但是女性的年龄全部不符合要求，都太小。


    也就是说，李小环的老妈，既不可能是张翠的姐姐张霞，也不可能是其他远支的堂妹。


    调查陷入困境，卢英杰无奈，只好向穆老板申请，使用最后的杀手锏，基因检测。


    穆老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然了，帮着张翠排除隐患什么的说法只是借口罢了，事实上，穆老板也起了八卦之心，想看看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金小玉设法拿到了张翠和小香香的毛发样本，连同某个安保人员在大东商贸的宿舍内采集到的李小环的头发样本，被郭天德带着去了鹏城，去做相关检测。


    郭副总人脉甚广，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所以只用了两天就拿到了检测结果，而且其中一天还是郭副总用来公关的时间。


    检测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一号样本（张翠）和二号样本（小香香）具有生理学母女关系的概率大于99.99%；


    一号样本（张翠）和三号样本（李小环）具有生理学母女关系的概率大于99.99%；


    好吧，这是坚定结果上的文字表述，通俗的说就是，张翠既是小香香的亲妈，也是李小环的亲妈！


    我的个天！


    张翠12岁生下了李小环？这怎么可能？太扯了吧？


    就算生理上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减去怀孕时间，那张翠被卖到李家的时候，最多只有11岁，完全还是个黄毛丫头，李家买这个一个丫头片子而且竟然还让她怀孕了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再说了，生完孩子第二年，张翠就太跑了，这也不大像一个13岁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大家很快分析出了一种可能性，张翠的身份证有问题，上面的年龄不符。


    卢英杰迅速安排人员，再次赶赴张翠的老家化装侦查。


    农村的孩子，左邻右舍看着长大，老人们肯定不会记住张翠是哪年生的，但是老人们能记得自家的孩子是哪年生的，属什么，自家的孩子和张翠相比，是大几岁还是小几岁或者同岁。脑子好用一些的，还能记住张翠是属什么的。


    获得这些信息并不难。


    随便化装成个收粮食的，赶上人多的时候在张翠家门口感慨几句，这家过好了之类的，然后适当引导一下话题，自有很多热心人七嘴八舌的提供各种八卦信息。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综合乡亲们的口供，张翠出生于1970年春天，属狗，比身份证上的年龄大了5岁。


    考虑到七八十年代的户籍管理水平，这种年龄上的录入失误，好像并不少见。


    问题是查清了，可惜毫无价值，也没有任何隐患，反而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穆老板犯难了。


    这事要不要和大姑说？要不要告诉李小环？要不要问问张翠？


    哎，自己有些多事了，穆东感叹。


    和大姑说不说倒是不要紧；张翠自己肯定清楚一切，或许慢慢会做出选择；关键是李小环，这个可怜的姑娘在没有父爱和母爱的环境下生活了20多年，现在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了，如果不告诉她，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穆老板犹豫了一两天，还没打定主意的时候，卢英杰却带了了一个好消息。


    张翠前几天一直在调查李小环的情况，而且今天，她甩开了金小玉，定了从陕省飞泉城、之后再从泉城飞鲁南的两张机票。


    得，穆老板心怀大慰。


    看来，张翠即使不是前去认亲，也肯定是想看看李小环的生活情况，这说明，她这个母亲，终归是在意自己的骨肉的。


    恩，如果方便的话，能顺手促成他们母女相认，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