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张诗雯不知道。


    也许是第一次被他救下的时候，也许是第二次被他救下的时候，也许是在无数次被他救下之后。


    她已经分不出，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


    她已经分不出，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在她眼中，已经只剩下了那一个人。


    那个善良到愚蠢的人。


    所以那一天，她选择了告白。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仅仅一年之后，她就被混沌送入了斗罗大陆，感受那五年的孤独寂寞。


    再然后，他也来到了那个世界，可却无法与她相认。


    为什么混沌要如此做？她不明白。


    但是，出奇的，她的心中对混沌没有半点恨意。也许，是因为混沌拯救了他，让他们从永无止境的轮回中挣脱出来。


    她认为，混沌并非是没有感情的神，而是带有人性的人。


    因此，即便不了解其中的原因，但她也从未憎恨过混沌，顶多只是不信任，以及对混沌将刘小枭当作棋子一事抱有不满而已。


    一直到后来，她和刘小枭在这个世界中有了女儿，将家安在了这个世界，享受了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的美妙体验，她对那些人的计划也更持有支持的态度。


    然而，漫长的岁月过去，一次次梦境回溯，终究让她付出了代价。心灵的磨损，让她归于梦中。


    直到现在，意识沉浸在这一片虚无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是封闭了五感，唯有意识还在，还能思考，但这却是最大的折磨。


    她仿佛回到了那五年最孤独的时光，不，也许比那时候还要孤独。


    孤独，比痛苦还更加可怕。


    她不是第一次进入梦境之中，但还是第一次进入深层梦境。


    但是，不论何时，她都相信，会有人来救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想要努力，自行从中脱困，而不是一味依靠别人。


    尽管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要如何去做。


    “啊，总算是进来了，这个世界。”就在这时，一道意识忽然涌入她的心中。


    张诗雯不知道对方是如何与她交流的，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总之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诛神，是那两个家伙让我来帮忙的。坦白说，现在他们也有些焦头烂额呢。混沌那老狐狸千算万算，也没有预料到这意外情况发生，毕竟你的梦境回溯能力，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副作用。嘛，虽然是在预料之外，但也还在可以应付的范围之内，还没有到那么绝望的时候。”


    忽然间，张诗雯发现，自己能够看到周围的景象了。


    云蒸雾绕，青山绿水，一片祥和之色。


    她望向自己的身体，又微微活动了一下，发现五感全部回来了。


    而在她的前方，是一名背负长剑的英俊青年。


    青年的背后，两把长剑入鞘，交叉摆放，腰间也带着一把入鞘细剑，让人感觉到一股锋锐的气息。


    “我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虽然已经封印了自我，但要是待得太久，也会让这梦境湮灭。”英俊青年笑了笑，“总之，就先把他们的话传给你。”


    说着，英俊青年那玩世不恭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你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沉入梦境的时间点与未来接近的一个时间收束点，因为过多次的梦境回溯而扭曲纠缠。这并不是你个人的原因，真凶另有其人。换言之，有神只出手，引你引入了深层梦境。想要返回浅层梦境，就要直面自己的内心。你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然后，去努力实现它。仅此而已。”


    “直面自己的内心……”张诗雯喃喃自语。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诛神的身影骤然淡化消失，原地只留下了张诗雯。


    张诗雯来到一座湖泊旁，向湖面望去，里面倒映出的，是自己如今的身影。


    耳朵微微竖起，八条白色的毛茸茸尾巴在身后摇摆，似乎是释放出武魂后的样子，不知为何没法收起，也许是因为身在梦境之中。


    但是，忽然间，一切却都化为了泡影。


    绿水青山不复，唯有一片死寂。


    冥气蒸腾，死亡能量浓郁，让周围化作了阴冥之地。


    跟着，周围不知为何又再度变成了一片湖心岛，绿树成荫，花卉艳丽，飞鸟栖于古木，蝴蝶流连往返。


    然后，原本充满光明的天空忽然暗淡了下来。


    遮天蔽日的阴影极速放大，覆盖了整个天空。


    然后，一切又都消失无踪，什么都没有留下，唯有一片黑暗与死寂。


    再跟着，周围又变成了一片绿色的草地。


    然后，一片紫黑色的气流从远处涌来，所过之处绿草枯萎，空气都被污染成了黑色。


    一切又再度完全消失，唯有死寂残留。


    张诗雯的身体破碎了又重组，完全感受不到痛觉，这反倒让她更为难受。


    她仿佛只是一介看客，坐看这世界破灭了又重生，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间，她又出现在了一座城市之中，喧嚣声四起，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然而，天空中又忽然出现了一片绿色，那绿色蔓下，人们纷纷倒地，跟着腐烂、衰败。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场景不断出现，破碎了又诞生，诞生了又破碎。


    她看到巨人吞噬一切的景象，看到巨龙毁天灭地的景象，看到一棵巨树茁壮成长，而周围却一片荒芜的景象，也看到一个个恶魔横扫天际，一道道萤烛之火挺身而出，然后又纷纷陨落的景象。


    张诗雯知道，那些，或许就是斗罗星将要面对的危机。


    无数的危机交织，并非是单独哪个位面或势力所为，而是许多个邪恶势力分别出手，企图以斗罗星为资源，突破到更高的层次。


    这一世，远比过去要艰难得多，因为每一个危机几乎都可以毁灭世界。


    能够威胁到位面稳定存在的，远不止一个。


    斗罗星的灭亡，几乎是注定的命运。一个敌人被打倒，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敌人站起来。


    因为，那是某个高维的神所定下的命运。


    “那个”存在，希望借此将他们的命运束缚在“现在”，终结他们的“未来”。


    但是，即便如此，张诗雯依旧下定了决心。


    “我可不管你是神还是鬼。”


    张诗雯对着一片虚无的空间发出了挑战宣言。


    “看着吧，我们一定会打破你所定下的命运，创造全新的未来！”


    周围环境，随着她的话语而发生了变化。


    ……


    幽蓝空间之中，混沌正小口抿着茶，看着面前的投影。


    投影分成两部分，左边一部分映着刘小枭的身影，右边一部分，正好是张诗雯对着虚无发出宣言的景象。


    也就在这时，诛神缓步走来。


    “喂，你说我们焦头烂额是什么情况？”混沌还没说话，另一个方向，魅影同时走来，忍不住出声。


    “嘛，别介意。”诛神嘿嘿一笑，“本来混沌想要唱黑脸，可惜被那丫头识破了。这样一来，就起不到历练的效果了。总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无所不能，那样会养成他们对我们的依赖性。适当给予一些压力，不也挺好的吗？”


    “……适当？”魅影摇了摇头，“他们现在这情况，压力还不够大？”


    “魅影，你就是神经崩太紧了，放轻松，放轻松。”混沌优哉游哉地将杯中茶液一饮而尽，说道。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现在是我坐着，你站着。”


    “……”


    魅影摇头叹气，他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这两个家伙的。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魅影问道，“那个收束了时间点的存在，似乎并不属于‘现在’。”


    “对，没错。”混沌轻笑道，“她属于‘将来’。”


    “将来？”这回换成诛神疑惑了。


    “那个世界，有人逆着时间长河而上，想要对付他们？”魅影问道。


    “不。”混沌摇了摇头，“是因为深层梦境超脱了时间，过去与未来重叠交错，而有人在未来入梦，然后操纵梦境，将现在的她拉入了深层梦境之中。”


    “是梦境师？”诛神的神色凝重起来，“据我们所知，如今的梦境师，只有两个。”


    “张诗雯和‘妖姬’吗……”魅影也变得郑重起来，“严格来说，妖姬并非是梦境师，不过这个倒也不重要。不过，接引世界的机器是唯一的，也就是说，是我们在未来让她进入了这个世界？还是有其他人在未来偷偷将她送了进去？在那个世界进行时间的穿梭，也能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因果吗？在那个世界的未来返回现在，能够对这个世界的现在造成影响？”


    “不必惊慌，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混沌淡笑道，“她也只能收束梦中的时间而已。尽管这个世界是我们接引而来的，但毕竟是真实宇宙，她的层次，还不足以将现实的时间收束，哪怕只是斗罗星附近一片的小时空。只要他们能回到现实，一切就不会走向毁灭的末路。”


    “那要是他们没能回到现实呢？”魅影问道。


    “那就只能全部毁灭咯。”混沌用轻松平静的语气说道。


    诛神和魅影闻言，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