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9月8日、2月5日……哦，这有个保质期到5月的……4229年的5月，拜拜。”


    陈浩把最后一盒过期丹药扔到地上，抱怨道：“这玩意保质期也忒短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炼成，保质期却只有五六年的东西啊！我现在要拿它们怎么办，扔了吗？”


    “你要是不怕拉肚子的话可以吃了，功效都还在，就是可能味道差点。”千建议道。


    “或者转手给偏远地区的拍卖场，那里的驭灵者资源少，不怎么在乎急性肠胃炎。”花辞说。


    陈浩看着地上成堆的药盒，耸耸肩，决定一半卖给拍卖场，一半留着等便秘的时候吃。


    突然，他身后传来清脆的敲击声，一回头变看见夏至扒在实验室的窗子外，敲着玻璃冲里面的他们喊：“那个蓝色盒子里的药别扔，能增加你的存活率！”


    “……啊，什么？”


    -


    陈浩并不是一个怀疑主义者，但他现在很怀疑夏至的话，尤其是在她说出“简单来讲，你现在是我们中最容易死掉的”时，他的怀疑达到了巅峰。


    “什么叫我是最容易死掉的，你把那个错位的伙伴叫过来，我跟他好好聊聊！”


    “他跑了，说是和我们的接触时间、地点都是有讲究的。”


    陈浩更气了：“他怎么不讲究讲究降低点我的死亡率呢？难道我是什么死了也无所谓的人吗！”


    夏至揽着他的肩，轻拍他头上气得立起来的几根毛安慰道：“你也不能死，不然错位神跳那么多循环干嘛，是不是？别担心，你看至少这次咱没把蓝盒子的药丢掉，你的死亡率从90%降到了89%！多叠点buff，总是能活的。”


    见陈浩情绪平复了些，旁边的千才问道：“老楚呢？”


    “他要去整点薯条，顺便买供能石阵。再晚超市就要关门了，又得点一晚上蜡烛。”


    “砖姐跟他一起？”


    夏至浮现出困惑的神情：“砖姐没跟你们一起吗？”


    “砖姐不是跟你们去打江山了吗？”


    “啊，没注意。明天问问落戈好了，应该又是认错人跟着去了别的地方。”夏至一甩手清空了旁边的桌面，各种实验器材落地开花，她看都不看一眼，一屁股坐上桌，“先别管她了，东方远荣怎么样了？”


    方才还一副“你们都欠我的”模样的陈浩肩膀耷拉下来，心虚地小声说：“灵力浓度调不好，一直没开始呢。”


    “要不直接杀了吧，好像他脑子一恢复好，我就更容易死掉。”


    陈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回头看千和小花，见那两位也是一脸错愕，便知自己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夏至这个人。


    “是不是太极端了？我们可以先把东方放在旁边晾晾，等事情结束了再继续治疗啊，没必要杀了吧？”


    “关于这个，说起来……”千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东方可能撑不了那么久。”


    他又给夏至演示了一遍东方的声控效果，夏至先是感兴趣地追问这是个什么原理，随后又恢复了那黑心肝的状态，无所谓地说都这样了，趁这两天丧葬一条龙做活动把白事办了算了。


    花辞也忍不住说：“再不济送去医院保守治疗也行吧，你干嘛这么急着要他命？”


    夏至有些不耐烦，顺嘴道：“反正他注定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没差——”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最后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缓慢消失。她维持着自己不耐烦的神色，目光偷偷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尽力不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忐忑。


    “真的吗？错位神这么说的吗？”


    千这一问驱散了夏至说漏嘴带来的那一点忐忑，她眨眨眼，盖住眼底的庆幸，肯定道：“对，没错。”


    陈浩等人甚是唏嘘，纷纷向地上的东方投去惋惜或同情的眼神。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虽一同经历了不少事，但由于东方和他们臭味不太相投，关系算不上有多紧密；可如今一听他要死了，他们竟莫名与东方产生了些亲近感，恨不得去给自己脑子做配型，看能不能切一点给远荣兄弟。


    夏至心不在焉地与他们闲扯了两句家常便寻了个借口溜走。没了这位阎王爷，他们讨论起东方远荣也轻松了不少。


    假如东方注定是要死的，现在浪费医疗资源全力抢救似乎确实有点划不来。但要他们把他放着等死，他们也于心不忍。


    最终，他们采取了小花的方案，送东方远荣区医院保守治疗。


    然而直到他们站在医院的缴费窗口前，他们才明白自己是有多天真。


    “三万八一天？！治他这毛病一天要三万八？！”


    窗口后的护士面带微笑地解释道：“他需要在特殊病房接受护理，三万八至少基础费用，具体费用会根据患者的情况调整用药而变动。不过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可以走医保的。”


    陈浩面露难色：“能刷别人的医保卡吗？”


    “不可以的喔。”


    无奈，陈浩只得将目光投向他们中最有经济实力的千。千也很为难，他就是掏空家底也只能供东方住个两天，月落帝国的封地又不能买卖，去贷款都没东西抵押。


    花辞咬咬牙，摸出张卡来：“这里面有十几万，是这些年我攒的，顶一天是一天吧。”


    陈浩和千手忙脚乱地努力把卡塞回去，左一句“这怎么好意思呢”，右一句“你得为自己考虑，别犯傻”。


    “总归是饿不死的，真正傻的是攥着钱袋子看着我们的同学走向死亡。”


    千深受感动，一狠心也掏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并称钱不够他大不了再去陪酒，他可是颂光区的金牌牛郎。


    陈浩被这氛围感动得热血沸腾，忍不住也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决定去偷夏至的医保卡。


    -


    这个决定看似轻率，实际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夏至的医保卡放在楚风翎那，凭他俩恶劣到早早准备好了对方的葬礼致辞，又信任到可以交托彼此性命的诡异关系，夏至绝对做好了医保卡被盗刷的心理准备。他们偷偷刷个几十万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去核实这笔钱用到了哪。


    真正麻烦的是怎么从楚风翎那把医保卡弄到手。


    他们简要讨论了一下，决定派出花辞。当初她能从客音王国的宝库里偷出旋转王八的使用说明，现下偷张医保卡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花欣然应允：“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杀了我吗？”


    “……”


    陈浩忽然想起在方碑城里世界时，楚风翎对他说出“我觉得杀了你能解决大部分麻烦”的事，觉得他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


    “慢着，错位神怎么说她来着？她是，就那什么，死了需要重复循环的重要人物吗？”


    千迷茫道：“不知道啊，你姐也没交待那么细。”


    “…要不，我们还是想点别的办法吧。咱负担不起第二个人的医药费了。”


    陈浩顿了一下，又说：“要不我们直接问问，领主家属能不能打折？”


    四周来往的人流似乎有一瞬的停滞，意味不明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来。千急忙拉着他俩拐到了一条没什么人、连灯都没开的走廊，避开那些目光。


    “小声点吧，你们猜这个医院里面有多少患者是被夏至或者可燃垃圾帮打进来的？”


    陈浩本想说不至于吧，这些人好歹也算她的子民，打坏了就交不了税了，多亏啊。话都跑到嘴边了，他突然记起来她是动手不动脑的类型，遂把话咽了回去。


    小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刚开了头说“我在想……”，便被走廊尽头的啜泣声打断。


    接近半夜的医院、漆黑的走廊配上绿色的应急灯、黑暗中断断续续的女人哭声……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吓得千头皮发麻，嗷嗷大叫着有鬼跑走。


    花辞看看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又看看千跑走的方向，向陈浩问：“错位神有说我们该去追千还是看看谁在哭吗？”


    陈浩无措地挠挠头：“我去追千，你去慰问患者家属？”


    小花没有异议，转身循着哭声走去。


    修女的雪山中，就属她与无处可去的灵魂接触得最多，就算走廊尽头真是什么徘徊在医院的鬼，她也有一定的经验。


    ……其实，仔细想想，她并不是接触得最多的人。


    她不是最擅长与灵体交流的人，不是最擅长偷盗或情报收集的人，更不是唯一会易容术的人。她只是……


    片刻的恍惚后，她回过神来，快步向哭声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消防通道，一名憔悴的中年女子蜷缩在门边，捏着皱巴巴的单子哭泣。


    “没有药了……哪里都没有了……”


    女子抬起头，哭得猩红的眼睛看向花辞，无助地呢喃：“姑娘，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大还丹吗？”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小花思索了一下，问道：“不会是装在蓝盒子里的金色药丸吧？”


    女人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她的嘴角猛然上提，带动她僵硬的面部肌肉，使她的表情显得极为狰狞。


    “你有！你果然有！大师说得没错，阵法会把药送到我面前！哈哈哈哈！”


    女人反常的举动和奇怪的言语令花辞警惕起来，她一边缓慢地后退，一边留意着四周，寻找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


    师姐是对的，果然没事不能随便追忆逝者，厄运会追上来的。


    -


    “这个点你的穷亲戚应该在整理过期的丹药，你得去跟他说一声，别扔那个蓝盒子的药。”


    错位神坐在圆圆的石墩子上，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就说那个留着可以提高他的存活率吧，涉及性命的事他不会乱来。”


    夏至半坐在另一个石墩子上，试图学习错位神的坐姿，却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滑，只好伸条腿支着。


    “实际上呢？不会让他死得更快了吧？”


    “当然不会，”错位神笑道，“那盒药对他的生死没有影响，但是——”


    “但是？”


    “但是，让所有人都注意到那盒药，可以提高那个杂合子小野花的死亡率。她是可以死掉的人……或者说，不得不死的人。14号的那具尸体，要么是她，要么是你的穷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