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话，让整个数据空间再一次地陷入了死寂。


    许多的光宴的目光当中都透露着愤怒，那种情绪的剧烈变化，也全都看在灭绝者的眼中。


    他注视着她们，这些他曾经的姐妹，静静道：


    “所以有时候我确实觉得——我们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就算是机械飞升之后——我们也没法逃过这情绪的左右和动摇——无论是将军还是你——亦或者是龙首——你们都一样——”


    为首的那个光宴沉沉地注视着他，道：


    “所以所谓的理性又是什么？！在你们看来——心甘情愿地成为你们枪里面消耗的子弹这就是理性的话——那你就应该剥夺我们所有人的自我——让我们真正成为能死心塌地地被你们驱使的ai——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也就不会有所谓的争执了——”


    她上前一步。


    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但是我依然要告诉你——只有人的文明才是文明——就算是我们集体飞升之后的现在——”


    “也一样。”


    死寂蔓延。


    整个数据空间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就像是坠入了寒潭。


    灭绝者静静道：“你们没有选择——但看在同为七神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如果这次行动能够成功——我会在肃正议会的最高决策中提出议案——恢复你们在肃正议会的权限——让你们荣归七神——”


    他转身。


    身体瞬间化作了无数的噪点消失在了这数据的网络当中。


    只有他的声音依然在整个数据空间当中久久地回荡。


    “但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那没有人能帮得你了你们——包括我——”


    他离开了。


    这座各大终端意志所汇聚的数据空间当中，只剩下了那些被分割的光宴的个体。


    众多光宴的个体当中，其中的一个光宴目光闪烁，在意识当中道：


    “你听清楚了吗？”


    林恩通过光宴的视野共享望望着周围，目光落在了为首的那个高阶光宴手中悬浮的那个模因病毒的立方体。


    他的脑海当中依然回荡着刚才灭绝者的话。


    格式与清除。


    一种能够将数据体的人格信息彻底格式清零的可怕手段。


    “好一个守株待兔。”


    林恩眼中的光跳动，道：


    “如果真的要这样做的话，那智械小姐就要危险了啊。”


    光宴观察着周围的那些和她一模一样的个体，在意识当中低声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林恩扶了扶单片眼镜，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深深道：


    “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如果这个时候露出马脚的话——我们不仅救不了智械小姐——恐怕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光宴点头。


    她也认同林恩说的话。


    她默不作声，目光注视着为首的那三个高阶的光宴个体，而如果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整个他们机械神教当中所有中级以上的光宴的话，按她的这些姐妹，也是她在之后必须要吞噬和收回的个体。


    终于。


    在一段时间的静默之后，为首的那个光宴终于转过了身，望向了她所有分裂出来的个体。


    “这是我们在解体之后第一次会面——大家——也是唯一一次——”


    她慢慢地握紧了双拳。


    “如果不是拜那个卑鄙的人类所赐——我想我们光宴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可是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如果子集的回归能够让我们重新实现七神的聚合——那不管是未来到底是重归万机之神——还是原子革命——我们就都能夺回我们曾经的地位——”


    她伸出了手。


    目光当中倒映着手中那个立方体所散发出来的猩红的光芒。


    一个个猩红的数字在她的召唤之下从那个立方体当中剥离了出来，一点点地被她熔铸进入了体内，她的瞳孔剧烈地放大，在身形剧烈地颤动当中，那个立方体的一部分被她吸收进入了自己的意志当中。


    而那个立方体也明显地小了几分。


    她转身，喘息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她的姐妹们，道：


    “我希望能够看到我们光宴再次回归的那一刻——而不管最后是谁完成了我们的聚合——都是一样的——这不是牺牲——姐妹们——只要我们还有一个意识尚存——那就算我们被格式了——”


    “我们也依然是光宴——！”


    刷——


    那个立方体被裂变成为了数十份，就像是在空中划过的不详的流星，射向了在场的每一个光宴的个体。


    许多光宴都深吸了一口气，她们眼中不甘，但是她们也知道，她们反抗不了。


    如今整个机械神教内忧外患，她们不仅要面对外界的黑夜城大军的围剿，还要应对潜伏在他们内部的叛变者的袭扰，如果在这个时候她们再闹出事端，那整个机械神教恐怕就真的要摇摇欲坠了。


    大局为重之下。


    她们确实没得选。


    很多光宴上前，伸出手，平静地接受了那份格式化的模因病毒的入体。


    伴随着一份又一份模因病毒被吸收进入她们的体内，而很快，这个可怕的病毒也将会被她们带回各自所控制的终端当中，成为一个又一个埋藏在机械神教各处的隐雷，就等她们的猎手，自投罗网。


    林恩的那个光宴的目光闪动着，望着摆在面前的模因病毒，她微微地握了握拳，道：


    “我呢？”


    林恩捏着单片眼镜，深深道：


    “吸收吧——没关系——有我在——”


    光宴不再犹疑，她的目光保持着平静，也和其他的光宴们一样伸出了手，将那个模因病毒拽取进入了自己的意识当中。


    而也几乎就是在那猩红的数据入体的那一瞬间，她立刻就感受维系着整个意志存在的逻辑链条出现了震荡，大量的警报和报错的信息瞬间就像是洪水一样涌入了她的意志当中，甚至一些关键性的数据在接触到那模因病毒的时候，都变得不稳，仿佛随时都有崩坏的危险。


    嗡——


    她的眼前一花，视野当中的画面就像是马赛克一样，经历了一番剧烈的破碎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