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回……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


    小小茫然地望着她的医生哥哥。


    “很久以前的时候？”


    “是的，很久很久以前……”


    暗夜的风，吹刮在着寂静的荒野之上。


    林恩突然露出了微笑，他抬起了手，就像是很多年之前的那个晚上一样，他向着面前这个比他庞大的很多倍的孩子，伸出了手指。


    就像是那个很早之前的约定。


    小小怔怔地望着，那些混沌的断片不断地浮现着，而她也终于不知道为什么，也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一根触手。


    轻轻地。


    和那根手指点在了一起。


    微风拂过脸颊。


    那刺目的白光，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神迹，在他们的身上绽放，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夜。


    当白光将她笼罩时，她的瞳孔微微地放大着。


    那三千年前的断片。


    那睡梦时候的血与火，那懵懂时溅落在脸上的猩红的血。


    就像再一次一觉醒来，就已经随着爸爸妈妈一起坠入了这无边的黑夜，爸爸在狂怒地歇斯底里地嘶吼，妈妈在止不住地尖锐地长啸，他们都改变了模样，她感到害怕，她想要哭泣，可当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她也已经变得和爸爸妈妈一样。


    白光逐渐地散去。


    那个曾经懵懂地依然将记忆留在最后那一刻的孩子，再一次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依然穿着那个时候的睡衣，那金色的柔软的发际流淌下来，她依然是那么的大，但在泰坦族当中，她依然只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龄。


    她的眼睛望向了林恩。


    他们的手指触碰着。


    那张熟悉的笑脸依旧。


    但她已不再是那长长的触手，她有了自己的身体，有了自己的手，也有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心，有了心里特别喜欢的那个人。


    “小小！”


    林恩的声音格外地温柔。


    可是她的目光却是不同了，她没有了那傻傻的开心，她那孩童一样的眼睛逐渐地哀了下来。


    她突然哭了。


    她把林恩捧到了自己的怀里，大声地用力地大哭。


    “我可以说了！医生哥哥我可以说你心里的话了！呜呜呜！不要！你不要去外面！绝对不要！！”


    林恩望着这个孩子，他闭上了眼睛，抱着她的肩道：


    “没事的，没事的。”


    “哥哥现在都已经变得很强大了啊，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愿意跟着你医生哥哥，他现在已经一点都不怕外面的那些坏家伙了！ 他能把他们全都打败的！”


    “医生哥哥你说谎！”


    那个金发的小女孩眼眶红红地望着面前的林恩，大滴大滴的晶莹落在地上。


    “小小知道，小小全部都知道，大家……大家都把小小当成是一个小孩子，爸爸妈妈全部都是，夏娃也是，可是……可是……”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有时候我懂，有时候又不懂，可我知道我懂了！我只是……”


    她泪眼婆娑。


    声音变得那么的低。


    “被诅咒了。”


    林恩抱着她的肩膀，他依然闭着眼，安抚着她的情绪。


    “因为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的痛苦的……所以我有时候，我真的宁愿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你哥哥我很自私，我可以给所有人都压制他们身上的诅咒，但是唯独你……小小……”


    “我不敢。”


    我不敢让你面对这个末日。


    我也不敢让你卷入这个是非场。


    人只有在痛苦中才会改变，所以他变了，泰坦大哥和巫神伯母也变了，他们都变了。


    他们也都早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模样，是坠落的痛苦改变了每一个人的模样，让他们可以变得更加适应，而现在他们又要面对更大的痛苦和绝望，他们这一次要直面的末日高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可是他不想再让大家变了，那我就不能再做出改变！


    我不能变得像那个黑袍人一样冷酷。


    我不能变得像那个神王一样麻木。


    我不能再像那位曾经的紫罗兰大君一样，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被迫地去辜负。


    “我不奢求什么新世界，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雄心，我也不想纠结于我到底是谁，我有怎样的责任和命运！我只是想守好我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家……我去过蓝星，但那里并不是我的家，所以我才知道我其实没有家了，我的家就在这里，在你们这里。”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地甩了甩眼里的水珠。


    也许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所以后来我就不找了。”


    他用力地张开双臂，抬头满脸地惬意的微风。


    因为渡鸦是没有家的，渡鸦的家只存在于那位神王的记忆里，他们其实一辈子都回不去了，而他记忆当中的那个家，也许只不过是某个人对他命运的一次小小地刻画和调整。


    于是，他就有了过去的经历和地球的那个家。


    但那是假的。


    只有这里才是真的。


    小小怔怔地听着她医生哥哥的话，她脸上的晶莹沿着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我才必须要拼啊。”


    林恩笑着对他的小天使道。


    “我必须要留下你们才可以，因为天真的要塌下来了，那些高个子已经顶不了了……”


    “可它如果一定要砸在你们的头上，不行，我不允许！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能让我站出来，那么我会站出来，管他们带着什么阴谋，带着什么诡计，天塌下来他们不抗我抗，如果我扛不住，那就让我死。”


    “但我不会死的，小小。”


    林恩微笑地抬起头，望着那片晦暗的天。


    “他们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因为我还没有带着你们走到那个终点呢。”


    他闭上了眼，抱着她。


    “所以，小小也要乖啊。”


    小小哭了。


    在这暗夜中。


    她哭的泣不成声。


    她把自己的医生哥哥用力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她不想懂，也不想理解。


    似乎她要一次把所有的泪水都哭尽，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的医生哥哥踏入主宇宙的决心，她只能哭。


    因为她知道当她再次变回去的时候，她就不理解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