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内城。


    几个月前的动乱，似乎并未影响到这座都城，喧嚣的人声映着人间的繁华，街上车水马龙，两侧皆是楼宇，无不彰显咸阳城的繁荣。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繁荣之下，内城中靠近王宫的一条街道，却是驻满了身披甲胄的卫军。


    这些卫军大多来自城卫，乃是巡戒咸阳城的守卫力量，同时也是咸阳城中，除了禁军外，数量最多的一支军队。


    但城卫军大多是负责外城和城门，以及城外八百里内的戒备，并不包括内城。


    之所以城卫军能进入内城，还是由于几个月前，咸阳城动乱，禁军死伤惨重，伤亡巨大，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因此不得不调动城卫军暂时进驻内城，代为守卫一些地方。


    比如，囊括了整条街的李府。


    作为昔日大秦丞相的府邸，即便如今李斯被贬为了庶人，但这座府邸却是还没被收回。


    究其缘由，也是赢宣不想做的太难看。


    毕竟，李斯说到底也是一位金仙境大修行者，若是连府邸都收回，让其流落街头，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最重要是，收回府邸后，没有了落脚之处，赢宣就很难再随时知道李斯的位置了。


    “什长，咱们就这么一直守在府外面吗？”


    李府外不远处的烟火摊，身着甲胄的士兵，一边吃着碗里的面食，一边抬头看了眼李府，忍不住说道：“这得守到什么时候啊！”


    话音落下，附近同样在摊子上吃食的十几名士兵，也是纷纷发声：“是啊，兄弟们在这内城一呆就是几个月，家不能回，门不能出，实在是有点憋屈。”


    这十几人都是同属一什，最前面端着碗吃面的男人，就是统领他们的什长。


    “怎么？”


    “待不住了？”


    那端碗吃面的什长听着手底下士兵的牢骚，神色不变，淡淡道：“那你们去找司马将军，别问我，老子就是一个什长，能说什么？”


    “你们嫌待在这里烦闷无聊，那要不老子上请司马将军，调你们去北方，守一守边疆之地？”


    大秦的军制，寻常的兵卒分为六级，即：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又被称为“千人将”，也即是将军。


    如章邯那样统领浮屠军万人的，名为军主，其实也是将军，只是所统多少兵将的区别。


    而到了千人将的位置，在大秦军中，已经有名有姓，是军队之中的中流砥柱。


    但类似这种一什之兵，就像是浩瀚无垠的星海中的一颗砂砾，不值一提。


    此时在这条街的四周，还驻着几十支如这一什之兵，一模一样的将士。


    那十几名士兵脸色大变，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什长，我们就是发发牢骚，您别在意！”


    开什么玩笑，在这咸阳城中，坐拥人间繁华，即便他们只是一个小卒子，也能有所享受。


    但若是去了北方……那可是要与妖魔为伍，同异族厮杀，无时无刻都会丢掉性命的！


    “嗐，就伱们这个样子，长公子也不要你们去北方，免得给陛下丢了脸面，还累及北方的那些兄弟！”


    什长嫌弃的冷嘲了一声，望着面露讪讪的手底下士兵，眸光一闪，冷声道：“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现在这样相安无事才好，若是真的有了什么动静……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恐怖了！”


    话音落下！


    十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凑前，好奇问道：“什长，传闻那些大臣、将军都掌握着法力，有仙神之能，开山移海，改换天象，是人间的在世仙神！”


    “要不，您给我们讲讲呗？”


    “什长，这是真的吗？”


    一众士兵目光炯炯的望去，眼中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其他人他们不知，但以前他们在城外巡视时，遭遇野猪群，亲眼见到什长徒手将数十头发狂的野猪制服，那蛮横霸道的身姿，至今让这些士兵难以忘记，也对修炼之道充满了向往。


    但即便是在这等洪荒背景下的神话世界，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修炼之姿，能够踏上大道，身负修为，拥有仙神之能。


    毕竟，修炼也是需要资源的。


    没有功法，没有灵根，没有宝药，纵然是先天生灵，想要进境，也如登天。


    而如今这方天地，经历过重建之后，早已经天地大变，远不如上古时期。


    想要供养一名修行者修炼，远比养几千人的军队，更加靡费钱财和资源。


    因此，就算大秦一统，坐拥中原九州三十六郡之地，在浮屠军出现之前，也唯有铁鹰锐士是全军都具备修行之能。


    普通的士兵，仍然是将修行者，视为仙神那般的人物，遥不可及。


    但什长是例外，因为大秦律令规定，能坐上统领士兵之位的，无不是具有修为。


    因此，即便是最底层的伍长，也是一名炼精化气的修行者，什长亦是如此。


    “好奇什么？没事别瞎打听！”


    那名什长皱了下眉，三两下吃光了碗里的面，将空碗扔到了旁边摞成小山一样的碗堆，不耐烦地道：“都吃完了是吗？”


    “吃完就起来，继续巡街！”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闭嘴，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了。


    大秦律法严苛，但是军法更严！


    随后，什长带着手底下十几名士兵，围着这条街开始巡视，不时余光瞥向了街尽头的那座府邸，眸子里有一丝沉重。


    “仙神……你们最好祈祷别有什么动静，否则，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与那些腾云驾雾，改换天象，移山填海的仙家大能相比，他这点炼精化气的修为算是什么？


    毛尖尖上的毛毛雨都算不上啊！


    尤其是，如今在那街尽头的府邸里，就有一位能言出法随，改换天象的仙家大能！


    ……


    此时。


    没有人知道，让城卫军警惕不已，言出法随，即能改换天象的仙家大能，已经不在府邸中。


    这座由祖龙亲自赐下，予给李斯所居的府邸，此刻空无一人。


    而府邸主人已经悄无声息，横渡虚空，来到了百里之外一座村子里。


    村庄中，炊烟渺渺，直入青云。


    李斯目无所视，抬脚走进了一处园圃，望着躺在摇椅上，身着布衣的中年男人。


    “陇西侯好兴致，还有闲情在这里晒日光！”


    “怎么？想要透过日光，通达三十三重天，去求你兵家已经上天位列仙班的祖师爷，恩赐你一点余荫吗？”李斯眯起眼睛，语气中不乏讥讽。


    闻言，那身着布衣的中年男人睁眼，瞥向李斯，淡淡道：“就算被贬为了庶人，你也还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所以本侯才不喜欢你！”


    这中年男人正是大秦上将军——陇西侯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