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大洋另一边，楚征正从一个诡艳的梦中醒来。


    月下的清泉闪着微光，而泉水中沐浴的女人美过月色和清泉。她乌发过腰，肤白如脂，微微勾起的唇扰乱着他的思绪，长发下若隐若现的那抹腰肢牵扯着欲望，仅是一个侧脸就让他记了二十多年。


    世上会有这么美的人么？


    楚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开手机就看到温小瑾发给自己的微信。


    “老楚，你要老婆不要？”


    “什么？”


    和温小瑾熟识了，楚征对她不着边际的性格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来一趟卢浮宫，姐包你抱得美人归。”


    同时下面还附了一张照片。


    “还有一个月答辩，我论文题目还没确定。”


    温小瑾不止一次又邀请他去法国，他也不是第一次拒绝。


    楚征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这个专业大部分人都是以去法国留学为目的才选择的。楚征倒不是特别热衷于留学的事，所以一直留在学院里。他并非是厌恶这个国家，只是莫名地想逃避。对于这种自己都无法言说清楚的感觉，他更是不想去解释，即便旁人对他颇有微词他也丝毫不介意。


    他也知道用论文这个借口推脱很烂，但是他并非是故意将论文压到现在还没动笔。身后无数张画像无不说明他此时纷乱的心绪，自从记忆松动以来，楚征的心情一直被那梦中人牵动着，这几日更是无法平静。


    出于礼貌，他还是点开了那张照片。照片上是卢浮宫的宣传海报，内容无非就是最近上了热搜的不朽女尸。撇开那些夸张的用词，楚征的目光停留在女尸身上穿的是没有一丝损毁的洛可可式长裙。


    楚征不知为何，一直对这个历史产物十分感兴趣。


    精致，优雅。


    既完美的凸显了女性的纤细，又很好的展示了女性的高贵。


    而且与去年期末作业做的那一条裙装如此相似。


    简单回复了一下温小瑾，楚征就开始订机票。只不过因为不朽女尸的意外爆火！巴黎的机票并不好订，甚至已经出现了每日限购的情况。等楚征安排好一切，又过了三天。


    同样麻烦的还有卢浮宫的人数限定，即便是只去看女尸，队伍也可以从早排到晚。而且馆内是不允许拍照的，只有参观完，在出馆的时候可以凭门票兑换几张用女尸照片制作的明信片。


    所幸温小瑾说自己预约了两位，不过因为预约人数实在是多，再加上只能最多提前三天预约，所以最后拿到的号在当天也算靠后了，一直排到傍晚才轮到他们。


    女尸连同棺木被巨大的玻璃罩保护着，在周围一米还拉着伸缩隔离带。每个人被允许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基本上就是远远的看上几眼就结束了。


    楚征停在原地，隔着人群。


    就如同网上所描述的，她穿着异常考究的洛可可风格长裙，还是少见的黑色。裙摆宽大，虽然没有裙撑支撑，但是由于裙子本身下摆就足够厚重，所以也有些蓬起。虽然由于头上带着面纱帽，又加上蒙了白纱，根本看不清脸，但是仅仅是裸露出的一截手腕就足以看出，这不该被称为女尸。而且与活人无异的肌肤也在似在表明，这不过是三个世纪之前不小心沉睡过去的睡美人。她双手环于胸前，一直抱着一个头骨，身下垫的是上好的丝绒和未曾枯萎的黑百合花瓣。


    “诺亚。”


    恍惚间，楚征看到棺木之中的女人起身朝他走来，红唇轻启，轻念的却不是她的名。白纱掉落，面纱帽下的容颜惊为天人，而那双眼睛仿佛看破星辰一般，藏着夜色，身上洛可可式的黑色长裙似有风吹动，裙摆上黑百合花的暗纹折着柔和的光。她伸手捧起他的脸，直至那双蕴含夜色的双眸与他对视上，他甘愿陷入情欲的泥沼，随着她共赴地狱。


    “这位先生，参观时间已经到了。”


    回过神时，保安已经在催促，温小瑾拉着楚征离开，让下一批参观者可以上前。


    楚征离开得匆忙，在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眼棺木。


    安静，与世隔绝。


    从未被世俗惊醒。


    或许一切只是他过重杂念所衍生出的妄想。


    温小瑾本想带着楚征在市里逛一下，但是楚征满脑子都是方才棺木中的女人，所以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酒店了。他在巴黎没有多余的观光计划，所以也不会滞留太久。脑海中那个绝美的女人挥之不去，那身优雅至极又透露着些许绝望的黑裙让他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他索性打开笔记本，开始写论文。


    不久后困意袭来，楚征合了电脑，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他又开始循环那个梦。


    甚至还无意间把卢浮宫的女尸代入到了梦里。


    在泉水中沐浴的女人就生着那张绝美的脸，回眸看他是致命的笑，眼里像藏着星辰一般，让他的脚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最无法理解的，就是他也同样赤裸着身体，但是女人丝毫不介意，或者说就像本来便如此一般，自然的转过身面对他。


    她动了动唇，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但是不知是泉水声音太大，还是她的声音太小，楚征根本听不到。就在即将触碰她之时，楚征醒了，入眼只有酒店的天花板，以及刚刚报时的钟。


    巴黎的夜景也是很美的。


    楚征还是决定下去走走。


    他订的酒店是在塞纳河畔，这一片有很多桥。


    由于已经是深夜，所以除了路灯并没有太多人。塞纳河畔有许多建筑物，例如巴黎圣母院，香榭丽舍大街，荣军院广场，卢浮宫。


    虽说卢浮宫早已闭馆，但是夜灯还是会开启的。淡黄的灯光勾勒出巨大的金字塔外形，比白日多了分不真切。


    对于这个国家莫名涌现的逃避感觉并没有因为夜景而消退，但是在看到那具女尸时，他的心确实有找到归属的感觉。


    不知觉间已经走到了亚历山大三世桥，楚征走上桥，趴在桥上吹着晚风。


    “诺亚，我本以为，我们的重逢会有些感动。”


    楚征循声而去，桥头的镀铜骑士群雕像上竟然站了一个人！黑色长发过腰，黑色洛可可式长裙轻舞，赫然是白天还陈列在卢浮宫棺木里的女尸！本就苍白的肌肤在灯光晕染下，更呈现出人偶一般的病态感。


    她手中不再抱着那颗头骨，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黑百合花。


    与她棺木里，裙摆上的花纹，一样的，传说中被诅咒的不祥之花。


    “你……还活着。”


    楚征开口时自己也愣了下，比起惊讶，心里竟然是更加不合常理的安心。同时他也终于看清她的脸，比想象中还要惊人的美貌，静静绽放在夜色之中，却已让塞纳河都输了。


    这大概是人类穷尽想象，费尽颜料也无法勾勒出万分之一的美。


    “是我高估自己了。”她身体慢慢浮起，竟渐渐高过栏杆。“我本不该再打扰你。”


    那抹黑色瞬间往桥下坠去，楚征连一片裙摆都摸不到，只能生生听着入水的声音，然后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温小瑾叹了口气，眼疾手快地捞住楚征，顺便抱怨一下她那爱玩的主子：“主子，你再吓一下他，他就要变成许仙了。”


    莉莉丝转瞬便回到了桥上：“不会的，他会没事的。”


    温小瑾和小弟们把楚征背回了酒店，在楚征醒来之前，在衣柜上蹲好。这老情人重逢怎么就和个鬼片没差，到底是转世续缘还是人鬼情未了，她已经分不清了。


    楚征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在酒店床上，墙上的钟刚刚报时过十二点，一切如同梦境，但是他的心死死的绞痛起来。那份哀伤，他竟妒恨起自己为何无缘参与。


    他拿起手机，准备做点其他事冷静一下，在打开手机的时候，他看到温小瑾两个小时前发的信息弹了出来：卢浮宫的女尸不见了。


    楚征心里一惊，才确认方才一切不是梦，但是他不想把这些说出来。他不愿她重新被困入棺木，或者说众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