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地面建筑设计严谨，结构强度很高，比起周边的居民楼保存好上不少。这些以铬合金为骨架，涂了厚重钛金属防腐蚀涂层的厂区，尽管看上去四处破洞，但那都是塑料顶棚，主体结构并无损伤。


    李厂振拿着检测仪往合金支柱上一按，仪器便跳出各种数字，看得他啧啧称奇：“真富裕啊，稀有金属含量这么高，比飞船龙骨还好。”


    前面的杜亚颇为自豪地回头：“那当然，玛格欧斯过去可是星系的工业中枢，工厂都建在地上，地面建厂要考虑重力因素，自然要用好材料。”


    “这才哪到哪儿，等到地下你去测，含量还能更高！”


    这话说得李厂振心里痒痒的，当了半年工程组组长，他已经养成习惯了，见到好铁就想拿走，刚到玛格欧斯星看见满天太空垃圾，他第一反应就是满天都是钱，这不发大财。


    来到工厂区，他已经眼冒金光，恨不得让大哥就地开挖，把整座城都挖空，到时候不得挣个金山银海？


    好在李厂振还分得清大小王，知道大哥脑子最好使，他看不上这些东西，必然是有原因的，故而只能惋惜地东瞧瞧西看看。


    队伍最前头，乌帕已经带队进入厂区深处，这里已经能看见残存的生产设备，她对李斌说：“外围的装备早被幸存者带走改成其他设备了，我们部落的电力系统也是从这里拆的。”


    “不过幸存者太少，拆也拆不完，掠夺者都是些贪婪的傻逼，他们看不上这些，所以这些东西才能留下。”


    她用憧憬地语气说：“听我妈妈讲，这些机器以前每天能生产上千件武器和服装，现在有人尝试修复，但一天也只能生产几百套，而且得要几十个人，成本太高了。”


    李斌随口安慰乌帕几句，这位星际花木兰出生在战后，自然不知道工业化生产的规模，不是靠简单的生产线就能实现，一条生产线堪比一只巨兽，贪婪地吞噬电力、物料。


    因而需要至少一座发电厂，如果是燃煤发电，还需要一座矿场。单一件衣服，就需要用到化纤、纺线、金属、塑料、漆料等材料，每一种都是一座工厂，运输的轨道交通、公路、货车另算。


    即便原料问题全部解决，还有智控问题呢。这座工厂看上去没有受轰炸多少影响，那是因为建筑师水平高。


    可问题在于，自动化生产早已越过机械自动化，进入电气自动化时代了，芯片、半导体是一种非常脆弱的东西，机械能抗住爆炸余波，智控设备可扛不住，再加上几十年的老化，等于这些设备在废土环境里，已经没有修复可能了。


    李斌打量着身边的设备，与记忆进行比对，入眼的设备价值要么太低，要么已经坏到修不如买的地步。


    三脚猫号货舱有限，一座城市规模的废墟，李斌需要谨慎选择带走的货物，他的时间不多，采掘顶多只能持续一两趟，还有重型武器的货单需要完成。


    思虑着，乌帕带着他进入一条生产线，踩着积灰的履带往地下走去，她有些尴尬地解释：


    “正常下去要走员工通道，但那门锁死了打不开，只能走原料通道。不过你放心，这条路我们走过很多次，安全的很。”


    立体工业的优点数不胜数，无论是占地面积、作业效率都大有优势，唯一的缺陷是技术要求高，但在星际时代，这些都不是问题。


    “没事没事。”李斌摆着手，打开头盔射灯，头顶是停运的机械臂和监控，履带上还有几团灰扑扑看不出形状的原料。


    伸脚踢了踢，感觉是塑料，李斌心说地下肯定有集中的有机物储备室，这玩意儿在废土想制作成品很麻烦，大概率能抽走。


    一罐能卖26星币，先当做备选。


    射灯有限的视界里，地下的厂区比地面恐怖太多。


    地下厂区大量使用自动化设备，且是原料粗加工的地方，因而有无数吊在顶部、墙壁和装在地面的狰狞机械臂。


    这些机械臂有的末端是钳子、有的是螺刀，有的是刨子、有的是液压锤，千奇百怪，远远看去好似无数巨大昆虫的爪趾。


    尽管船员们只寥寥见过数种昆虫，幸存者们更是连虫子都没见过，但刻在基因里的畏惧还是让人面对这些时浑身哆嗦、额头冒汗。


    “这个位置可以扎营。”


    乌帕指着一处少有的宽敞开阔地，对李斌说道：“这里以前应该是堆栈区，以这里为营地，有三条可以深入的路，以前我们下来的时候，就是从这里走。”


    李斌奇道：“你们侦查这里做什么？”


    乌帕理所当然道：“找掠夺者呀，那些渣滓住的地方很隐蔽，我们会定期侦查周边，发现掠夺者营地就联系其他部落，大伙一起干死他们，扒皮抽筋。”


    她说得恨极了，只从语言上李斌就能感觉得出，那些掠夺者恐怕行径和自己杀的超空间海盗也是伯仲之间。


    营地铺开和约束人手颇费了些功夫，主要是乌帕那帮幸存者里，有几名女性对李斌的船员产生了兴趣，开始邀约探讨生命的真谛。


    李斌不得不去找乌帕抗议，再狠狠训斥了两个差点没管住自己的船员，扣了绩效，这才震慑住众人。


    一夜情什么的不是问题，问题是得看时候，现在玩得欢，万一遇到掠夺者，可不变软脚虾？


    除此之外，再无杂事，李斌闲的在营地附近转悠，脑子里拼图一般把来时的区划拼在一起，地图越拼越慢，思维越拼越清晰。


    一路走来，是塑料制品运输带、模具间、几个塑料品子车间，再往后是出料带、金属作业带，大量铣床、刨床……


    塑料暂且不提，金属矿熔炼，就算是现成的金属板材打磨，那废料呢？总不能直接丢掉吧，何况重熔也能再利用。乌帕说整层都是装配设备，那熔炉呢？


    熔炉只有可能在下一层了，那下去的路在哪里？地下一层的出料带全都是按照产品专门设计的狭窄型号，根本没法走人。


    李斌猛地意识到，营地所在的空地或许并不是堆栈区，而是电梯，是能容纳大型货物运输的工业升降电梯！只是幸存者里没有在工厂工作过的人，没找到电梯操作面板，又或者这玩意儿压根不靠面板！


    他飞快跑回去，抓住杜亚讲出自己的猜测，杜亚也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回忆了下自己掌握的信息，进一步提到：


    “有这个可能，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地下的异响就不是下水道反应堆，而是下一层的能源系统还在运转！”


    杜亚越说越兴奋，然后嘴一哆嗦：“可我们怎么下去？工业运输平台可是能承受上千吨重物的，平台那么厚，重型机械切也要一天才能打穿，怎么切？”


    “你是不是办公室坐傻了？既然是电梯，那肯定有检修口啊！”李斌恨铁不成钢，心说老哥怎么开始跟李厂振一个智力水平：


    “这里被幸存者当过很多次营地，地上一层垃圾和灰尘，赶紧找乌帕，让他们打扫干净。


    很快，营地鸡飞狗跳起来，穿着破烂的幸存者们拿着铲子和工业吹风机挨个打扫，吹得整片空间灰蒙蒙，船员们则跑到远处撑起营帐，在里面解下头盔补充水分趁机修整。


    “找到了！”乌帕暴喝，在角落果然发现了一处因塞满灰尘而显形的长方形缝隙，她指挥幸存者们立即去其他角落，果然很快又发现了三个检修口。


    打开掩饰的金属板，露出一道密码门，船员们直接布置气焊枪开切，一个小时后切断门锁，露出一条金属梯，金属梯尽头又是一面密码门，再度割开，一股沉闷的气流涌上来。隔着工作服，船员也能感到灼热。


    李厂振自告奋勇想去探路，被李斌一脚踹飞：“你搁这儿拍恐怖电影呢，还肉身探路，21世纪都不玩这出了，往后稍稍，老弟。”


    他摸出有线摄像头放下去，摄像头探出磁吸附肢，在平台底部攀援着移动。


    终端这边，李斌眼光大亮，他默不作声地把仪器拿给杜亚，杜亚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


    “卧槽，这么多构件？！”


    平台底部，是密密麻麻的船体构件，由于上层运输带停转，彼此堆叠，远处的熔炉大都因故障停工，只剩一台因原料缺失在空转。


    车间顶端挂着一排巨大的标识牌：


    【舰载重型装甲生产间】


    【炮塔装甲生产间】


    【强化壁舱生产间】


    李斌看得一愣一愣，杜亚一把抓住李斌的胳膊，咬着牙，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李斌，你要的额外船只我来搞定，全船的改装和武器我们家族包了，其他条件好商量，这三条生产线，我家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