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嘛。”


    此话一出，伊莎的眼里爆出异样的色彩，她呵了一声，斜着眼朝李斌一笑。


    于是冰消雪解，有如小如米粒的花绽于冬末，昭告着春天到来。


    她笑盈盈地，一副颇长见识的模样：“原来海盗王让你去谈判，为的不是军舰，是寻求外交支援，把速子科技的工业力量拦在星系外？”


    “对，但不全对。”李斌笑着点头又摇头。


    如果把这场战争比作一盘棋，那海盗王下的就是象棋，典型的存量打法，开局即巅峰，但有生力量会越打越少。而速子科技则是围棋，棋盘上一开始棋子甚少，但玩的是增量打法，随着时间推移力量会越来越大。


    而李斌的谈判诉求，首先就是请霸主动用关系和力量，想办法拖延住速子科技后续舰队的投放，在一定时间内，逼得镇压舰队陪海盗王下象棋。


    只要这局棋的损失足够大，速子科技就会理性地评估损失和收益，当意识到继续下去亏损巨大时，便会收手。


    因为康达200年来，只下玛格星系这一盘棋，但巨企要面对的棋局，可不止一处。


    伊莎无奈摇着头：“你这种套路，面对霸主可是行不通的。”


    李斌也笑起来：“我知道，霸主毕竟是军阀，军阀都好面子，宁肯损兵折将也不能丢脸。但速子科技可不同，这种冷血的企业，眼里只有利益的。”


    “好吧。”伊莎干脆点头，她再度抱着胳膊，胸脯挤出惊心动魄的形状，李斌也被晃得失神片刻。


    银灰色头发的美人昂着下巴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胜负最终还是要靠战争来决断，在我看来，速子科技的胜率有7成……打个赌怎么样？我要是赢了，以后军事作战中，你也必须听我的指令。”


    李斌把手里的烟杵熄，灰色的烟雾腾起，他看着面前女孩好斗的视线：“胜负的评判标准不同，胜率自然也不同……不过我答应了。我赢了要什么暂时还没想好，不过在不违反道义和道德的前提下要求你做事，你不能拒绝，行吧？”


    伊莎伸出手：“我的承诺就像恒星一样高悬，数十亿年不可变更。”


    李斌握住伊莎的手，柔软的手感和强劲的指力同时入手，他晃了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还有……我比你大三岁，你该叫姐姐。”伊莎偏过头，蚊子似的哼唧。


    “什么？”穿梭机内人多，李斌听不真切。


    好死不死，这会儿杰夫里指着投影惊叫起来：


    “诶，诶！这就到康达之巢了！”


    伊莎立即抽手，神色如常，大声指挥起来：“展开投影，启动沙盘模式，来几个人跟我摆盘推演！”


    李斌则不发一语地坐回主座，翘起二郎腿招招手，沐耀、李姝、瓦哈卜，以及公司自己培养的运营骨干聚拢在他身边，一群人启动终端，一边看战场局势，一边开始开始繁重的数据工作。


    叫得最欢的杰夫里一时失语，他看着先前还针锋相对的二人此时配合起来颇有天衣无缝的感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不对啊……我才是大副吧，这活都让他们干了，我干什么？”他喃喃自语。


    “一帮硬皮臭虫！”


    曼哈顿一拳擂在指挥台，昏暗的舰桥里，天穹会战系统蔚蓝色的光把他的脸映得铁青一片。


    他的后脖子处有一根婴儿小臂粗的金属软管插进脊椎，数据和思想靠此交互，将他的思维映射到数公里长的巨大战舰上。


    会战系统只是给舰桥的军官、船员们使用的，他不需要使用视觉，靠着这根神经接口，就能直接获取海量数据。


    曼哈顿还睁着眼，只是人类习惯于睁眼看东西罢了，此时他眼睑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其实是通过光学观察哨、探测器、重力读数等多种探测工具，以人类难以理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宏观视角观察康达之巢。


    正因为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才忍不住破口大骂。


    此时的康达之巢，宛如蜷缩起来的刺猬，又像是吐出诱饵的鳄龟，密集的自复制雷场在中继通讯器失陷的第一时间便转入战争模式，雷场在绕康达之巢公转的过程中膨胀散开。


    原本飞船进入康达之巢，需要硬生生‘撞’出一条临时航线。但现在，这些散开的自复制感应雷如同膨胀的气球，虽然变得稀疏了，单位空间内能造成的破坏更小，但也正因如此，它占据了更大的空间，也更难被清理。


    除此之外……


    “竟然还有隐形空雷！？你妈是开源的嘛，要不要这么严防死守！”他这下真的肝火大动，重捶指挥台。


    标兵级战列舰【离散几何号】舰身随着神经相连的曼哈顿的愤怒，轻轻晃动起来，仿佛正在酝酿滔天怒火。


    神经接口链接下，曼哈顿即是离散几何号，离散几何号即是曼哈顿。


    空旷的舰桥里，所有人都看向指挥官，感受到视线，曼哈顿无所谓地摆摆手。


    常人需要依靠仪器才能读取的重力读数，在他眼中是有形的，那些在光学观察和感应器中毫无踪影的隐形空雷，在重力读数里仿佛水珠，滴溜溜地打转。


    他闷闷道：“大副，电子战效果如何？”


    穿着蓝色军服的大副立在船长的阶梯宝座下，沉声答道：“间谍的情报是真的，康达之巢的雷场一旦激活，就只能通过有线骇入破解。”


    曼哈顿的脸直抽抽：“这么多雷，这得排到什么时候，他们不考虑自己的航路和补给线么？”


    大副回答：“间谍的情报里说，康达之巢在战后会带上密匙手动关掉一批感应雷，让这些收到密匙的感应雷自己去碰其他的雷，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休眠指令……根据间谍估计，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三周，而在第二周最后几天，雷场就能达到可勉强通过的程度。”


    曼哈顿一只手拍在自己脸上：“我真是服了，整整两周不使用航路，这康达可真能忍。”


    这种行为是速子科技员工无法理解的，纯以情绪主导，甚至影响利润和生意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杀。就算是曼哈顿，也只敢利用职务之便捎带手打爆打捞舰队，而不敢真的无视公司的任务。


    大副也感叹地点头：“我曾经听人说康达对我司敌视非常，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指挥官，咱们怎么办，要不要用穿梭机派黑客有线骇入，让雷场自行关闭？”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公司也等不了那么久。”曼哈顿高耸的鹰钩鼻下，猩红的舌头舔过牙齿，红的牙龈和白的牙齿咬在一起，像是啃断了带骨肉一般：


    “让无人机去排雷，护卫舰就地开采小行星，所有航母甲板加班加点生产无人机，人歇机器不能歇。”


    他咯咯咯地磨牙，长脸阴鸷一片：“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能忍。”


    “附近跟过来的打捞舰队……”


    “让星光海盗去把这群虫子都干掉，对外宣称担心藏有海盗的舰队，趁混战的时候冲进来捅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