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顿国营重工厂，重锤在机械带动下缓缓升起，又倏然落下，穿金裂石的沉闷巨响和在闷热的空气里，振聋发聩。


    李斌一句‘你们不尊重我’，霍尔夫好悬没跳起来，这会儿他身上已经出了一身黏汗。


    20万星币是他自作主张，上面的意思是要他尝试抬高价格，能赚多少是多少。但他确实没料到，李斌谈判刚开始，就带人去赶人！


    这笔买卖布莱顿联盟是无论如何都要做成的！


    单凭那艘巡洋舰，布莱顿就不能拒绝，何况李斌在埃尔非的这一年多时间，布莱顿也没闲着，根据散布在核心星区的特工搜集的情报显示，李斌不能只看成一个商人这么简单。他在埃尔非星，玛格星系和卢德教会都有不俗的影响力。


    听说他的修船厂娱乐港口，新鲜的菜蔬和粮食价格很是低廉，而布莱顿联盟难民多到侵占武装模块的地步，对粮食需求可以说是无穷无尽，布莱顿高层是计划通过这次生意跟李斌搭上线，然后跟他达成粮食合同的！


    只是上面有些贪心，残骸也要、合同也要、星币也要，让做事儿的霍尔夫压根不好展开操作，反被李斌掀桌子的举动吓了一跳。


    “您……这……我……唉！”


    知道上面已经在赶人，自己的挂落是避免不了咯。算逑，这烂活谁爱干谁干吧，我直接让贤了。


    霍尔夫自暴自弃，干脆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李斌这下回神了，他眯起眼：“你是说，你们还打算跟寰宇联合签粮食合同？”


    “是，但您这一绞和，就都没啦！”霍尔夫花白着头发，垂着脑袋，老大个人跟个小孩一样，布莱顿人彪悍朴素，情绪直来直去，怒则火冒三丈，哀则泪流满面，颇有先秦古风。


    得到确认，李斌一下子笑了出来，他满心欢喜地扶起颓丧的霍尔夫，抚着他的后背温声道：“谁说没了，这买卖怎么谈？你我两张嘴么。咱哥俩商量好，天上地上都好做。”


    “啊？”李斌川剧变脸似的模样，让霍尔夫很是懵逼。


    李斌笑如弥勒，心里却骂开了，布莱顿联盟上哪儿找的这么不长眼的谈判代表，粮食合同这种大宗贸易肥得油水都淌出来的好事儿不先说，张嘴就是25万星币，老子肯定以为你是来敲诈的啊。


    你早说有好事儿想着哥哥不就完了么！真当哥哥我只带了16万呐，哥们我是倾家荡产出来的，老子有的是钱！


    妈个鸡，下次来布莱顿做生意，一定要避开你这个骇人鲸（害人精）！


    伊莎倒是对李斌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动静早已习惯，她抿着嘴憋着笑，心知李斌在为如何收场冒火，转了个身打量起远处五彩指示灯闪烁的纳米锻炉，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李斌抹了把脸，把高温和湿润空气蒸腾的油汗抹掉，往地上甩了几滴汗珠，湿漉漉的手掌按在霍尔夫肩头，油汗沁入他的衣裳，留下清晰的手印：


    “别怪老弟心急，我这小门小户起家，尔虞我诈见多了，小弟我这心害怕呀！生怕被别人给骗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咱们顺着巡洋舰往下说？”


    霍尔夫人都要昏了，听了心里装哥嘴上装弟的李斌的话直瞪眼：“上面都要打起来了，这还怎么谈？”


    “这怎么不能谈？”李斌打了个响指，翻开终端噼里啪啦一阵按。


    空间站里，正跟军官对峙，看着远处已经有更多安保走来的李厂振，听着耳机里的话，直接抽剑放回腰间，冲手下努了努嘴，弯腰拉起军官，笨拙又贴心地帮他拍去脚印。


    军官也是一脸懵逼，但见寰宇联合的人嘴上嚷嚷着“演戏，都是演戏！”“演戏结束了，没事啊！大伙继续研究！”把设计师和改装师恭敬地请回船上。


    接着舰队舱门打开，瓦哈卜谄媚地搓着手，带着鬼子军官的气质，领着几辆叉车，插着几筐冷冻的鲜肉和瓜果过来：


    瓦哈卜吆喝道：“感谢布莱顿重工厂帮公司建造巡洋舰，ceo正在跟代表谈判，我们看诸位守卫辛苦，考察也辛苦，特意送点东西给大家吃。”


    军官看了眼肉，迅速挪回眼睛：“我们不收受贿赂，省省吧。”


    “谁说要贿赂，没有贿赂呀。”瓦哈卜惊讶地说，在他身后，是几口太空蒸煮锅和燃气设备，船员们迅速展开，就地烹饪，等到远处的安保们飙车赶到现场，切盘的水果鲜艳欲滴，码盘的切片肉和蔬菜整齐地摆放，球形太空蒸煮锅腾腾地蒸汽冒出奇异的香味。


    瓦哈卜笑容满面，心说老弟，核心星区的人都扛不住船长的料理，你们这些星区外三天饿九顿的土老帽能扛住？


    他端着无核桃和无核苹果的盘子凑来，声音平静，却宛如般诱惑：“请人吃饭不算贿赂吧？这也是我们公司的财产，感谢诸位帮忙保卫送点吃的，布莱顿联盟难道也禁止吗？”


    军官喉结翻滚，想举起枪顶住瓦哈卜托盘靠近的手，可那平日里练习上百遍的枪却仿佛重若千钧。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呻吟、尖叫、阴暗爬行，他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基因在咆哮、生命的本能在催他张嘴。


    他的余光瞥见残骸附近，已经有实在忍受不了的设计师悄咪咪把嘴咧个缝，神情恍惚地吃下笑靥如花的美女船员塞进的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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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吧，20万星币我肯定不答应，16万你又嫌少，那我这折中一下，18万星币。外加你们帮寰宇联合修好所有船，另外补充一批合金板和燃料，补给按照市场价来，这笔生意就算谈成了。”


    “怎么样？老霍，有些事不上称没二两重，上了称能压千斤呀，好好想想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


    “那你跟你领导打个报告，就说生意继续谈，放点利好消息，显得你据理力争为联盟争取利润，把局势说得崎岖一点，凸显你的功劳。”


    “然后你带我们到处逛逛，随便聊聊，把时间拖够，也跟上面说说，让他们把事态按下来，你不出错我不出错，这样大家都有利不是么？”


    李斌搂着霍尔夫的肩膀，低声蛊惑。


    满头是汗的霍尔夫用袖子擦着脑门，颤巍巍地拿起终端小声说着什么。


    李斌满意地拍着霍尔夫的背：“好，很好。接下来我们聊聊殖民地建设问题吧，我还有好多疑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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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间站，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和改装师已经排队吃饭，士兵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冒香气的蒸煮锅，垂涎欲滴。


    瓦哈卜还在循循善诱：“他们可都吃了哦……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就在军官深受考验时，他收到了一条消息，只看了一眼，绷紧的神经就彻底松下来，他放下枪接过瓦哈卜递来的果盘，小口小口品尝起来，露出销魂的表情。


    注意周围吞口水的士兵在看自己，他勉强收敛了表情：“看什么看，想吃的还不去排队？”


    “万岁！”士兵撒丫子就跑，争先恐后。


    这名军官回头撞见背着手的瓦哈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是挺好吃哈，这是啥？”


    瓦哈卜的终端眼镜里收到船长的消息：


    【事情已成，18万星币包修全舰队，20天后提巡洋舰，具体信息注意看附件，通知舰队，收拾东西准备转移旗舰。】


    他推了推眼镜，笑容越发真挚：“这个叫桃子，可是从卢德教会顶级桃树上摘的，没有打药，全靠品种好，这可是教会神父以上的神职人员才有资格品尝的好东西。我敢保证，您是布莱顿第一个吃到它的人。”


    军官咂摸着嘴里酸甜爽口的滋味，第一次觉得舌头的味蕾竟然能这么敏感，食物竟然能如此清爽。


    “确实是人间美味。”他点头评价，那边蒸煮锅轰然掀开，大团浓烈的香味和蒸汽中，汤水变成一个悬浮的晶莹汤球，翻滚着溅起汤汁，肉排猪腿在汤球中进进出出，叫人诺不开眼，士兵们不顾还在翻滚吐泡泡的汤水溅起的灼热水珠，将灶台围个水泄不通。


    厨子拎着勺，从汤球中舀过，连汤带肉打给士兵，军官吸吸鼻子，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