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中断了1个多小时再度亮起，分得了八分之一个桃的洁雅有些恍惚，饱满鲜美的滋味让她沉醉。一想到人类的味蕾如此发达，是为了品尝这样的美味，她心里不由得为坦法人民过去吃的苦而酸楚。


    在专家们核实无毒后，议员们吃掉了小半柜食材并惊为天人，提议将剩余的食材发放出去，哪怕殖民地每人只能分得比指甲盖还小的一块，但那样大家也能品尝到美食的滋味。


    维持殖民地运转的坦法议员们，深知这些食物背后代表着希望，能激发大家生产的动力。


    通讯恢复后，李斌照例与洁雅寒暄一阵，或许是食材动人，又或许是李斌的诚意打动了他们，当然也不排除包含天文望远镜中，那1.6公里长的巡洋舰过于有武德的因素。


    总之这次洁雅的态度放开了许多，她讲起了自己的需求：


    “这个求援信号，原本是要发给人之领的，我的祖奶奶多莉·坦法当初是坦法行星采矿站的站长……呃，就是您的舰队正在拆的那个。在和人之领失联后，祖奶奶带人躲进了休眠仓节省电能等待人之领救援。”


    “直到休眠仓故障将她自动唤醒后，她才发现过了50年人之领还没回来，祖奶奶意识到自己一开始想的小意外的猜想错了，银河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没有休眠仓采矿站的人无法继续休眠，祖奶奶于是带着手下离开了采矿站降落坦法，终结了混乱，建立的秩序，也就有了如今的殖民地。”


    “等会儿。”


    李斌突然出声：“你是说，这座殖民地经历了至少50年的混乱？”


    “是。”洁雅肯定道。


    全息投影调出高空拍摄和正在行星上活动身体，迅速适应行星重力的李厂振的头盔拍摄的近景图，李斌虚戳那被挖空的山脉外，仿佛风力发电机一般不停缓慢旋转的，巨大的推沙铲。


    这玩意儿官方名为猛犸象维生铲，在沼泽、冰川和沙漠环境中能保护着殖民地不被周边环境同化，推沙铲上还有许多陈旧的修补和刷漆痕迹：


    “这玩意儿的维护技术要求不低吧，你们是怎么在混乱后重新开发出维护技术和零件生产工艺的？难道是混乱中有人保存？”


    “不啊，殖民地有它的修理和维护手册，原本大家都看不懂，但祖奶奶带了采矿站的ai核心，扫描读取了技术手册，重新指导我们。


    果然，这里真有ai核心！


    但洁雅接下来的话，就让李斌从兴奋变为失落：“靠着ai核心解读保存着的各种技术手册，祖奶奶修好了很多设备和武器，但坦法没法生产维护ai核心所需要的零部件，在60年前ai核心就已经损坏了。”


    李斌绷着脸，尽管很失望，他还是尽力维持笑容，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好歹真有ai核心，当初自己不是祈祷说哪怕是坏的都好么？这不是应验了么，拉回去巨企也照收的。


    好的ai核心巨企舍不得拆，但坏的他们可不客气。


    何况这里还有废墟，虽然被埋在沙子里，但舰队有重型机械，可以挖出来，万一挖到好的了呢是吧？


    他自我安慰了一阵，调整好心态才开口：“虽然我知道这枚ai核心对你们而言可能有着巨大的特殊意义，但还是冒昧问一下，损坏的ai核心你们出售么？”


    洁雅挠着脸颊，坦法这么多年以来，早已养成了务实的风气，连尸体的水分都得抽出来，一个坏掉的ai核心有什么舍不得？卖出去只不过是又一次尸体再利用罢了。


    只不过她讷罕的动作，让李斌误以为她舍不得，于是李斌开口：“不行就算了，我们谈谈别的……”


    “卖，怎么不卖！”洁雅果断开口，“坦法缺的东西很多，但最缺的就是合金了，是人之领标准合金。坦法殖民地没有矿石精炼厂，没法大规模冶炼合金，没有合金，我们就没法维护核电站、推沙铲这些设备……”


    人之领到处抛洒殖民地，其实是有自己的逻辑在的，当年人类技术何其先进，只是产能无法覆盖同时开发数个星域罢了。


    坦法殖民地落成时领取了人之领给的殖民规划表，按照表上所说，英仙座的殖民建设会从中心（也就是亚细亚星系开始）向外部扩散。一圈一圈建设殖民地。


    在计划表中，坦法行星的定位是工业星球，不需要太多农业设施，殖民早期靠采矿过活，工业设施会在后期送达，按星历年算，也就是星历137年左右，大概80年前，就该轮到这里进行建设了。


    然后tmd星门就崩溃了，万事皆休。


    坦法的工业力量非常基础，他们连精炼厂都没有，造船厂就更别提了，这地方就好比李斌上辈子岛屿上的乡镇，住着几千人，有个修船铺子，但没有独立造船能力——甚至坦法还更惨点，那些岛上人家手里还有船能横渡江海，而他们却无法飞越太空。


    因此就算采矿站就在头顶，坦法人也只能看着大量合金流口水却束手无策。


    他们没有船。


    多莉·坦法带人降落地表，乘坐的是逃生仓而非护卫舰，否则这个世界的局势会好上许多。


    “嗯……我知道ai核心坏掉价值就贬值很多，但……但还是希望您，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对我们提供些支持。我们希望得到一批合金，越多越好，殖民地还有其他物资……”


    洁雅说着，脑子里想起刚刚看到的核心星区的战乱，同为人类却自相残杀的戏码演了几百年，用坏掉的ai核心交换援助，实在有点好笑。


    “好说。”


    但李斌从不叫盟友失望，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你们殖民地头顶的岩石质地结实么？结实的话我让舰队把太空电梯重新布置下，合金太重，沙子不太稳定……哦，除了合金我还能卖你们一台淀粉合成机和几箱食品添加剂，技术支持也没问题。只是我的人想在行星上勘探一下，寻找人之领遗迹，需要总督您点头……”


    意料之外的简单、意料之外的温和、意料之外的毫无波澜。


    议员们设想的勒索没有出现，甚至军队代表设想的轰炸威胁连提都没提，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洁雅看着面容英俊的李斌，看着屏幕里凿穿岩层绷得笔直的太空电梯，看着硕大的集装箱落下，一排排让议会日夜忧思渴望的合金就这么码在眼前，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那些母亲、奶奶每天夜里都会坐在望远镜下痴痴地看着的，拥有海量大家可望而不可及的采矿站合金板，这些困扰了殖民地数十年，如此轻易就转运到了地上，那宛如死亡倒计时的物资短缺，轻而易举地便被解决。


    这就是星舰的力量，征服星球，征服星系，承载着先祖和无数珍稀技术，越过千万光年，将文明播撒在银河各处。


    如今坦法等来了星舰的再度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