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核反应堆燃料在本次军演中消耗了22%。当前储备为44%】


    切断神经链接前，伊莎最后清点了一遍数据，确定不会影响未来的运输和飞行计划后，那粗大的让人看了就哆嗦的数据针啪地弹起，宏大的视角、交互的信息、与飞船融为一体全知全能的体验便从思绪中褪去。


    伊莎的精神重新回到肉体中，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逼仄感涌上心头。明明獬豸号舰桥比修长的开明兽号还大，但嫌弃的眼神还是从伊莎眼中浮现。


    准确地说，她不是嫌弃空间小，是在嫌弃自己的身躯太小，某种错觉在蛊惑着她脱掉拘束的军服，撕开皮肤，割裂肌肉，将自己广阔的思维和精神释放出来。


    但下一秒伊莎便轻车熟路地将这种思维镇压下来。


    精神开拓症，一种只存在于掌握了神经链接的军官群体中的心理疾病，由于人类的五感所得有限，在军官使用神经链接，适应飞船复杂庞大的信息交互后回归肉体时才会患的疾病，对于伊莎这种精神坚韧经验丰富的人而言，只是一种会持续几个小时的心理不适。


    但对于刚接受完改造的新人军官或思维动摇的人而言，不适就会转化为长久困扰他们，甚至让人发疯的顽疾。


    “我需要休息一会儿，中继通讯器已经修好，具体谈判就跟李斌聊吧，这活儿他干起来更得心应手。”伊莎说着服下褪黑素，把船长休息室切换成睡眠模式，离开舰桥。


    原本让伊莎作为幕后人，是考虑到格拉纳达联盟毕竟隔了一个星系，通讯不便，而建造中继通讯器就算有打捞平台，前后也得一周，没想到这个星系竟然还有损坏的中继通讯器，倒是给伊莎减负了。至于为什么愤怒海盗团汇报情报时没有提及这则信息，肥龙是这么说的：


    “可您也没问呐！”


    于是杰夫里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骂着“真是脑子被药玩坏了”，拖着这家伙朝着会议室走去。


    显而易见的，见过军演的三位考迪罗尽管深知自己的城市并不能保障自身安全，但他们依旧不肯离开老巢上天来獬豸号谈判，而杰夫里作为公司高层，更是李斌手上少数几个具备独立统领舰队的人才，更不可能放他下去。


    所以谈判通过会议室和终端来实行。


    而三位考迪罗早已准备好了，早早便在终端前坐定。


    杰夫里戴着终端眼镜，在谈判中努力摆出一副斯文模样，其实主导谈判的人是利用终端眼镜旁听并指挥杰夫里的李斌。肥龙则在旁边利用自己的经验，帮忙判断考迪罗话语真假。


    第一位考迪罗是海神维度的安东尼奥，他在谈判中很有积极性，不但同意了继续以前的贸易，更是在听闻可以在寰宇联合购买大量粮食，并且在4个月后开展军械交易很感兴趣。


    不过当他试探性地提出购买星舰并被拒绝后，他便主动谈到了联盟的可能：


    “……贵司有星舰，可以在无数星球殖民，但我只要格拉纳达星，只要贵司卖给我军械和轨道支援服务，还有漂亮的男人，等我掌控这颗星球，所有的自然资源都可以低价出售，当然还包括人之领遗物。”


    “这价格嘛，好商量嘛！”


    前面的话还正常，到最后漂亮男人这里杰夫里绷不住了，他皱紧眉头：“寰宇联合不做卖人口的事儿。”


    寰宇联合自己都缺人，怎么可能出口人口？再说，真在核心星区和东天门星系来回倒腾，又哪里比得上现在在风起云涌的核心星区捞金快？


    你是买人口么你？你tmd是买男宠好吧！寰宇联合真答应了，不就成了星际皮条客了么？


    “可贵司在合同里提到了购买人口，买和卖从来都是一体的不是么？”安东尼奥摊开肥硕的手：


    “我听肥龙说过，核心星区有一种名为生育工厂的遗物科技设施，能源源不断地生产人类。人在核心星区的价格很便宜，我知道从核心星区到这里路途遥远，为此我可以支付数倍的价格。”


    说到这里他贪婪地舔着嘴角，声音颤抖：“8岁的孩子，却拥有成年人的体格，多棒的苗子啊……”


    远在新乡的李斌听着这厮的话直犯恶心，给杰夫里丢下一句“这边交给你，把他糊弄走，谈完了再联系我”便断开连接，将糟心事儿甩给杰夫里。


    一向懂女人的大直男杰夫里被迫和这家伙聊天，他几次捏拳想骂脏话，又几次忍下来，等到送走安东尼奥，杰夫里的后背都忍得湿透了。


    “gay、还tm是个炼铜，我真是艹了，格拉纳达的军阀都这么抽象嘛？”杰夫里烦躁地扯着领口。


    肥龙也直犯恶心，不断喝茶压着，他摇头解释：“就安东尼奥是这德行，其他两个都挺正常。”


    第二个开启谈判的是推进城的弗朗西斯科，他的态度很强硬，或者说色厉内荏。他只答应了继续以往的贸易内容，即用伊甸星的异星宠物和物资（合金、粮食等）换取燃料和推进城货币，一切其他交易都需要公司派人在推进城成立办事处自行解决。


    也就是说，他要求后续的人口购买，遗物科技和遗物产品的换取，都要遵循他主导的秩序。


    跟他的谈判只持续了20分钟，经过安东尼奥的折磨，虽然弗朗西斯科像个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杰夫里愣是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就像是吃了毒药后灌了一勺大粪，把肠胃里犯恶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一样。


    李斌在终端眼镜里评价：“一个标准的战争军阀，高傲、自负、偏执。很多人认为能成大军阀的都是识时务者，但那都是他们成为大军阀之前，很多战争军阀扩张到了一定水平后，就会极度膨胀，丧失掉让自己成功的所有优秀品质。”


    比如同时触怒五常的萨达姆，还有让人看不懂的贝宁。


    “这家伙态度很顽固，需要找人做掉他嘛？我觉得安东尼奥可能很感兴趣。”杰夫里询问，“要不干脆把三个考迪罗都干掉，扶植我们的人？我觉得肥龙还算不错，他熟悉当地，有太空航行经验，能清楚认识到我们的实力。只要拿走他的船，再派武装水手帮他，未必不能斩首夺权。”


    肥龙听到这儿心都死了。


    他想脱离寰宇联合的控制成为自由人是不假，他曾经因返回核心星区无望，不得已有了在格拉纳达星安享晚年的心思也不假。


    但这不是遇到李斌了么，有了回去的机会。如果能回文明世界享受生活，谁tm想在荒原和酸液海交错的蛮子世界住一辈子？更不要说丢他下去当军阀……他自己当过最大的官就是海盗团长，还tm只管百来号人，让他去当考迪罗，跟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要有能耐当什么驴鸟考迪罗，早他妈的在核心星区打出一个威风的海盗团了，也不至于手里几艘护卫舰厮混。


    “不急，炼铜跟驴屎疙瘩比，我反而更宁愿跟驴屎疙瘩聊，再说后面不还有一个么，聊完再决定。”


    于是半小时后，调整完状态的杰夫里再度摆出一副衣冠禽兽模样，刀疤脸笑眯眯地迎接攀援者城主人，三大考迪罗之一的李维明。


    不料投影刚打开，对面的阵仗便让杰夫里懵了。


    只见投影里，李维明拄着一把权杖模样的合金钥匙，单膝下跪，身前是如山高的塑料纸钉的书册，他那边会议室空无一人，只有个戴着单片眼镜，目光炽烈权势滔天的大军阀一人而已。


    “格拉纳达联盟，联合执政人李维明，恭迎天兵！”


    “格拉纳达苦军阀久矣，日夜思念文明世界，然孤悬系外，交通闭塞，星舰不通，信息全无。为生民计、为妥善保存遗物科技计、李维明不得不僭越大权，擅称考迪罗。今天兵已至，当大政奉还！”


    新乡镇临时总督府，李斌啃螃蟹的手一顿，油花花的嘴吐出一半截吸干净的螃蟹壳：


    “前倨后恭还能腆着脸把话说成这样，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