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常找来时,陆杨刚从任尚书那边回来,椅子还未坐热呢,便听到了郭永常求见的声音。
沈泽并不在屋里,陆杨也就没出去,只道让郭永常进来。
“郭郎中可是有事?”
陆杨招呼郭永常在一旁坐下,两人刚落座,他便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郭永常的来意。
两人也是挺熟了,有些客套话也不用去讲,郭永常也是十分自然地回道:“我先前在外面听说了些事,想想,便过来与你说一声。”
“何事?”陆杨心里突生不妙。
郭永常看了眼敞开的大门,随即往陆杨这边倾了倾身子,轻声道:“听说周尚书死前供出了不少人。”
陆杨眉头一皱,道:“知道有谁吗?”
郭永常摇头,“具体还得看上面的动作。”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知道,先前户部的那些人,现在慌得脸色都白了。”
陆杨无奈摇头,“他们倒是没看清自己的位置。”
若是要出事,早就出了,也留不到他们到现在。
郭永常摸着胡子点头,“心里有鬼,慌也是正常。”
“那倒是。”
陆杨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顺天府里的事,怎地传到外面来了?”
周开诚这事可是大事,既然供出了人,理应藏着掖着,暗中行动才是......
陆杨眼里闪过一道暗光,总觉得这事能传出来,怕是有人想要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郭永常能走到现在,自然也不傻,瞬间便听懂了陆杨话里藏着的意思。
他扯了下嘴角,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些神秘。
“那自然是知情人传出来的,不然我们哪会知道这事。”
陆杨看向郭永常,郭永常也看向陆杨,四目相对之下,倒是都有了种默契。
这事怕是皇上那边的意思,不然,恐怕给顺天府那边的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这事传出来。
......
周开诚这事还未过去,顺天府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之前礼部徐文瑞那事,已经结案了。
陆杨听到消息时,正抱着平安与白芊芊在园子里消食。
莫永是当着白芊芊的面把事说出来的,白芊芊自是知道这个事。
待莫永离开,她看向陆杨,不解道:“夫君,这事怎么这么久才结束?”
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还以为这事之前便解决了呢,没想到直到今日才结案。
陆杨把平安放在草地上,抓着他两条胳膊让他学走路。
至于白芊芊问的,他笑了下,道:“里面的事可是多着,现在结束,说明事情已经都查出来了。”
白芊芊面露沉思,却是没有再问,她不关心这件事都牵扯到了谁,也不关心里面的利益关系,她心小,能装下的东西不多。
她望向正带着平安往花丛那边走去的陆杨,眼眸里盛满星光,不自觉地往两人那里走去。
平安人小,手速却是很快,不过才靠近,便伸手把小菊花给摘了。
陆杨一看,就剩个杆子在那摇摆着。
至于平安手里的,这会已经被他给扯碎了,七零八落的。
白芊芊走过去时,见平安一声不吭的,便觉不对劲,忙探头看去,就见他一双小手脏兮兮的,脚下散落着不少被摧残的花瓣。
她眨眨眼睛,转头看向陆杨,有些惊奇陆杨竟然没看住孩子,“夫君?”
陆杨一脸无奈,“他手快。”
白芊芊好笑地看着陆杨,“夫君说的没有道理。”
若是不想让平安弄,直接把平安抱走就是,哪还会蹲在那看着,任凭平安伸手。
陆杨一听,便笑道:“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往后再开,就不让他扯了。”
白芊芊摇头失笑,见平安玩得开心,她便也蹲在陆杨身旁看着。
“夫君,明日我要去一趟世子府。”
“世子府?”陆杨愣了愣,道:“是出了什么事?”
白芊芊往年也会过去,但那都是年底时才会过去走一走关系,平时两姐妹见面,都是约在外面或者白府的,今儿怎么改口了......
白芊芊倒是笑了笑,“姐姐让人送信来,说是有了身孕,最近觉得有些心烦,想让方神医过去帮忙看看。”
“娘!”平安突然出声,把手放到白芊芊面前,意图十分明显,想让白芊芊帮他把手擦干净。
陆杨没好气地拍了下平安的屁股,知道这小子的洁癖后知后觉地来了。
白芊芊无奈地看了眼陆杨,随即拿出手帕给平安擦手上的汁液。
陆杨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带笑,道:“方神医那边过去问了吗?”
“问了,方神医说可以。”
白芊芊把手帕递给身后的桃香,随即抱起平安,就想往凉亭那边走。
“给我吧。”陆杨伸手接过平安,转身往凉亭那边走去。
“方神医乐意就行,世子妃那边,你代我问声好。”
“好。”白芊芊缓步跟着。
凉亭里备了茶水和糕点,今日休沐,陆杨哪也没去,光在家陪老婆孩子了。
一过来,平安便看到了他最喜爱的奶糕,身子直往下倾,想要下去拿东西。
陆杨看了眼他的手,嫌弃地把平安递给奶娘,“给他洗个手。”
“是。”
奶娘抱着平安去了一旁洗手,陆杨在铺好坐垫的石凳上坐下,端起茶壶给白芊芊和自己倒了杯茶。
“过几日要辛苦你了。”
白芊芊在陆杨对面落座,闻言,摇头笑道:“不辛苦,都是我应做的。”
说的是平安的周岁宴,到时候他只能顾着前面,至于后面的,就得靠白芊芊去招待了。
陆杨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望着平安的小身影,道:“没想到平安也长这么大了。”
“是啊,一眨眼就快会走路了。”
白芊芊心里也有很多感慨。
回想起当初与陆杨见面,再到生下平安,如今的幸福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根本不想醒来。
希望以后,她还能再给平安生个妹妹。
想到这,白芊芊看向陆杨,眼神若有所思。
陆杨一看白芊芊那充满母爱的眼神,想了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道:“方神医说了,现在不宜要孩子。”
白芊芊失望地收回视线,望着正往这边走来的奶娘几人,道:“夫君,听莫叔说你这两日的汤药......”
“我都喝了的。”
陆杨未等白芊芊说完,连忙替自己伸冤。
白芊芊掩嘴失笑,“果然,莫叔说的都是对的,你就是在想法子倒掉药汤。”
“......天大的冤枉。”
陆杨一脸无奈,他这两日不过是在喝药汤的时候望着窗户旁的绿植出了神,便被莫叔怀疑上了。
他看着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的白芊芊,小声嘀咕道:“莫叔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两人坐得这般近,白芊芊哪能听不到呢。
她收了收笑意,道:“莫叔也是担心你,怕你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没有不在意。”
陆杨喝了口茶水,抬眸看了下白芊芊,接着又看向平安,道:“我很在意的。”
话音落下,奶娘便抱着平安走了过来。
眼前的画面让白芊芊回过了神。
在陆杨说出那一句话时,白芊芊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慌。
她还未理清这股心慌来自哪里,便被平安的叫唤声打断了。
“次,次!娘。”
白芊芊忙给平安拿了块奶糕,这才让平安安静下来。
她忙看向陆杨,却见陆杨已经望向远处的花丛,端着茶杯慢慢喝着茶水,神色淡然,嘴边挂着一抹淡笑,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高兴的事。
她嘴唇微启,本是想唤声夫君,话到了嘴边,却变得无声。
初夏的风带着温柔的暖意,这一吹,便是吹入了白芊芊的心里,迷了她的眼。
......
朝堂的天,是飘忽不定的,前一刻还是大晴天,转眼便是狂风暴雨天。
这日早朝,皇上发了一通大火,这场火,直接波及到了朝廷上上下下。
周开诚的事被皇上拿到了朝堂上来讲,讲他所贪污的银子,讲他死前招认的同党,讲他认下的死罪。
朝堂上落针可闻,谁也不敢在此时出来说一句话。
就怕皇上的怒火直接对准自己。
赵烨盯着下面静似鹌鹑的臣子,怒火再次攀升。
直接发话,让人把周开诚招认的同党都关进大牢,择日再审,至于远在京城之外的,也要下达文书,即日抓拿归案,一个一个都得好好查。
周开诚贪下的银子,并不只是留给了自己,而是分成了好几份,官官相护,官官得利。
户部先前抓走的那一批人,一个都不委屈。
至于京城之外,与户部进行勾结的那些人,皇上的旨意也是下达得坚决,一个不留。
不过谁都知道,这些人,死前怕是也要被进行一通审问。
如此一来,牵扯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心里有鬼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扯出来。
陆杨不知道皇上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如此这番大动作。
毕竟这样一来,朝堂可就要动荡不安了。
陆杨都能想象,若这些人慌乱之际,团结起来抵抗,朝堂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皇上离开后,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大家都压低着声音,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耳边乱糟糟,陆杨也想听出点什么事情,结果认真听了会,实在是听不清,反而是听得烦躁,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转身抬步往外走。
此时也有不少人在往殿外走,虽说没有挤着,但也是距离极近,陆杨正低头慢慢走着,便感觉衣袖被人扯了几下。
他往后看去,便见自家岳父正在自己的右后方,并且给他使了个眼神。
陆杨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他出了殿门后,便往右边走去。
没一会,便见白临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薛尚书。
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去。
刚开始三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直到身旁没什么人,陆杨才低声开口。
“岳父,薛尚书,你们这是有话要与我说?”
白临点头,扫了眼周围,轻声道:“你一会去乾清宫求见皇上。”
“怎了?”陆杨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岳父这一开口,便把他给弄懵了。
薛涛在一旁小声示意,“皇上心情不好,你过去看看呗。”
他咳了下,似是不好意思,“你顺便打探一下,看看皇上是不是真打算对所有人都下手。”
陆杨怀疑地看向薛涛,“薛尚书,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瞎说什么呢。”薛涛连忙否认。
可他这副忙着否认的模样,还是让陆杨起了疑心。
陆杨没有收敛自己的眼神,薛涛自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白临看着,替薛涛解释。
“薛尚书年轻时不懂事,花了点钱解决了些事,这会怕皇上会查出这事,想让你过去看看皇上的意思。”
说到这,白临语气一顿,瞥了眼旁边不敢吭声的薛涛,又道:“若是皇上不高兴,薛尚书想提前负荆请罪。”
“哦~”
陆杨拉长语气应了声,接着问道:“是什么事啊?若是大事,我可不敢问。”
“是小事,是小事。”
薛涛一听,就知道陆杨这是有帮忙的意思,忙道:“你也知道工部事多,我那时还没坐上这个位子呢,想着要立功,去外边谈事时,把价往上提了些,自己又掏了点钱疏通了些关系......”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薛涛其实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记得当时先皇要修建宫殿,缺乏木头,工部便派他前去寻找,他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只得把价提高了些,又疏通了漕运那边的人,赶着日子把木头运到了京里。
这若要算罪的话,确实算是小事。
陆杨听完,心里也是有了数。
他看了眼白临,自是知道,若真是大事,怕是自家岳父也不会带着薛尚书过来了。
不过这样的小事,应该用不着他过去求见皇上才是。
他把心中疑惑这么一说,薛涛便道:“我那只是顺道的事,让你过去,是为了让你劝劝皇上,小心气坏了身子。”
白临在一旁点头,“是如此。”
他顿了顿,凑到陆杨耳边,道:“此举将会引起朝堂的动荡,你前去看看皇上是何打算的,真要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