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伯看了，说道：“太傅自小身子便虚，这些年为家国大事殚精竭虑，已然该是油尽灯枯了，不过……”
不过顾陌每天养生大全套走一遍，再活个一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
但桓琳压根儿没等宋道伯把话说完，“你的意思是太傅这次吐的是真血？”
宋道伯，“当然是！太傅哪一次吐的不是真血？大司马与太傅共事这么多年，竟如此怀疑太傅人品？太傅知道了，不知心里要有多难过。”
这话宋道伯说的略微脸红。
血是真的，是不是人的就难说了。
“那太傅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宋道伯，“自然是真的！不信大司马再找别的医官给太傅瞧瞧？”
桓琳当即就叫了自己信得过的医官给顾陌看。
宋道伯这些年靠着医术也算闻名遐迩了，前头有他说了顾陌已是油尽灯枯，其他医官一看，也觉得顾陌是油尽灯枯，个个都露出一种顾陌不久于人世的表情。
宋道伯，“……？？”
不是，你们是逗比吗？？
他试图解释顾陌这次吐血只是最近补的太过了，但桓琳依旧没给他机会。
这次的胜仗，让这位大司马脾气更加风风火火起来。
他笑了一声，说：“太傅既身子虚，那便好生养着吧。”
宋道伯觉得桓琳的表情有些奇怪。
没过几天他就知道为什么奇怪了
因为桓琳趁着顾陌倒下的功夫，直接兵围建康了。
本来这次班师回朝，举国上下对他尊崇被指，他带回来的兵力还在建康城外没有离开，这么一围，直接杀了小皇帝和朝臣一个出其不意。
但桓琳又怕直接起兵造反，失败了自己会成为千古罪人，成功了也不见得名声就好听，所以只是围住建康、控制住了世家们，暗自威逼小皇帝禅位。
小皇帝，“……”
每天都盼着顾陌或者桓琳中哪一个死了算了。
可现在顾陌真的倒下了，桓琳独大造反，小皇帝又怕的一批
他直接从皇宫里跑了出来，打着照顾恩师的借口跑去太傅府避祸。
虽是避祸，但却每天守在顾陌床边，伺候穿衣喂药，真的跟亲儿子一样孝顺。
“太傅啊，您躺几天就得了，别一直躺着了，快醒醒吧，再不醒朕这皇位就要没了。”
“太傅啊，朕真的十分想念您，想念你教授朕的帝王之道，往日里朕总是与你唱反调，不思进取，但只要你肯醒来，朕都听您的，日后必将善待天下百姓……”
“太傅啊……”
“太傅啊……”
小皇帝句日复一日的，跟叫魂似的喊着太傅啊太傅啊……
终于在某天清晨把顾陌给喊回来了。
小皇帝热泪盈眶，“太傅啊，你总算是醒了，朕真是太高兴了！”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顾陌喝了口他喂过来的参汤，问道：“出了何事，教陛下变得如此懂事体贴？”
小皇帝略微脸红，赶紧说了桓琳要造反的事。
顾陌表情平静。
桓琳能忍到现在才造反，顾陌觉得他已经够给满朝文武面子了。
小皇帝见顾陌居然都没有义愤填膺的骂桓琳乱臣贼子，提醒顾陌。
“太傅，大司马要造反了，建康城都被他围住了！”
顾陌还是没反应，小皇帝小心翼翼问：
“太傅，现下朕要如何做？”
顾陌淡淡说道：“还能如何做？大司马手握三军，要当皇帝，陛下如他的意，禅位给他便是。”
小皇帝顿时跳脚。
“那怎么行，让他当了皇帝，朕还能活吗？”
顾陌笑了一声，“陛下现在知道不能活了？”
小皇帝，“……”
顾陌问：“陛下也快二十了吧？”
小皇帝，“才十八……”
“当年臣初次见陛下，便与陛下说过，陛下要做个好皇帝，这皇位才会稳，如今陛下的皇位不稳了，陛下认为是大司马的问题，还是陛下的问题？”
小皇帝心里当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桓琳狼子野心，篡权夺位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顾陌背靠床榻，继续说道：“这些年大司马黄沙百战，军功显赫，声名远超陛下，陛下但凡争点气，也不会有民间传唱的，百姓只知桓顾，哪知金銮殿中小皇帝？”
小皇帝被顾陌说的有点来气了。
“太傅也知大司马只手遮天，我如何能在他手底下树立君威？”
“我给陛下制造过许多机会，但凡陛下拿出魄力，臣身上的声名，便都应是陛下的。”
顾陌神情更淡了，小皇帝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见泪。
“可陛下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坐山观虎斗，却不知老虎也会发疯乱咬看戏之人的。”
“小皇帝的头慢慢垂下去了。
顾陌继续说道：“为君者，当心怀天下，方能得天下百姓的心，陛下心中没有百姓，百姓心中为何要有你？”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开始教小皇帝的时候，小皇帝已经七岁了，有些性格已经形成了。
她也只能先把道理灌输给他，慢慢改变他的性格。
毕竟再换一个人教，不见得换的人就是十全十美的。
小皇帝平日里挺会演戏，装的挺好。
然而顾陌知道，他骨子里仍旧只有他皇室的利益。
其实演戏也没什么不好，若是能演一辈子的明君，那也当他是明君了，顾陌并不在意他本性如何。
如今他就是要让小皇帝知道这一点，他不想当明君，他演也要给演出明君的样子来，并且要演一辈子。
因为这乱世，他当暴君、昏君、无能之君，都会比当明君死的更快更惨。
“太傅，朕知道错了。”
小皇帝跪在顾陌脚边，低着头，“朕以后一定改，一定做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不教太傅失望。”
顾陌咳嗽了两声，这一咳，就吐血了。
往日，小皇帝一天不看顾陌吐血都觉得这日子没滋没味的。
现在看到顾陌吐血，就只有心惊肉跳了。
因为他总觉得这血好像比以前吐得都要真情实意。
小皇帝心里慌的一批，太傅不会真的油尽灯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