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其实已经跟千道流提到了自己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本身的能力，去证道成神，而且她现在也似乎有这种潜质。


    千道流听到以后，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孙女儿在跟他这老头子开玩笑。


    在他的想法里，自己最后还是会在天使第九考的时候去尽自己的职责，将自己化作打开千仞雪突破，前往神境的那一柄钥匙。


    甚至，他可能现在就已经想好了辞世祝词，只等着那神圣的一天来临。


    所以，千道流想要趁着现在自己还活着，去做一些为千仞雪铺路的事情。


    一方面扫清武魂殿内部的一些“阻碍”，比如他故意暂时将比比东夺权，削弱她在武魂殿的影响力。


    虽然武魂殿的长老们已经开始重新心向千家，但老爷子觉得还是不太稳。


    另一方面，他也要去做一些对外的事情。比如现在，总会有一些跳梁小丑跑出来，指责武魂殿、质疑天使家族等等等等，那么就由他来“放下自己的身段”，去做一些看上去可能会显得掉价之事。


    等到千仞雪上位，就不必再去做这种事情了。


    这就像是某个年事已高的将军，临死之际将自己的孩子叫到床榻前，说孩儿啊为父就要走啦，等我下葬以后你就将为父枕头下面的计划书拿出来，上面路线都给你标好啦。


    后代带着这份计划书一路高歌猛进，把为祸塞外的敌人一网打尽，最后凯旋归来。


    千道流的内心叹了口气。


    然后他看向一旁有点呆愣的比比东，说道：“教皇，咱们该回去了。”


    比比东回过神来，轻轻的应了一声：“嗯，我们回去吧。”


    在玉小刚愤懑、同时带着一点衰颓的眼神里，比比东和千道流离开了这个小店铺。


    回到了武魂殿以后，千道流看向比比东：“对于你自己心中的想法，可有定论了？”


    比比东的神色很平静，她站在千道流的面前，说道：“我不会原谅你儿子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


    “我也没想过你会原谅。另外，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比比东抬头，从窗户里看向了六翼山。


    “她是我的女儿，我对她做过错误的事情，也说过过分的话语。她对我心怀怨恨是正常的，所以，我也不会奢求她的原谅。”


    “但——”千道流看着比比东，“你要弄清楚一件事：疾儿已经因为你离开了人世，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在你用蛛丝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但是，雪儿和你依旧还活着，甚至可能在未来都会拥有无尽的寿命，你必须要想清楚如何去面对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比比东的声音渐渐的变得高了一点，“我是当事人，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但是随后，她呼出一口气，将目光从六翼山上收回来，也收拢了一些自己心烦意乱的情绪。


    “实话实说了吧，当初那个叫诗玥奕的小姑娘成为圣女之时，我不是说想要将其收为徒弟么？那时候我就想过，等到她成为我的徒儿以后，能够知晓一些小雪的情况。”


    比比东冷冷的说：“但是，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以为我在蛊惑那个小姑娘，想将其从小雪身边抢走？”


    “我可没这么想。”千道流皱了皱眉。


    他是看过千仞雪和诗玥奕之间的感情的，甚至感觉到，当初诗玥奕是故意在圣女加冕仪式上“呛”了比比东几句。


    “但你那些兄弟们可不一定，所以后来这件事我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后面又去了杀戮之都的外围，甚至和那里头的杀戮之王暗中较了较劲，我不担心那个圣女的安危么？我甚至在那边遭到了……”


    她咬了咬牙：“遭到了自己头上那个神只的语言教唆。我任由你们暂时罢免教皇之位，也就是想要自己去好好的思考一下这些事情。”


    千道流淡淡的说：“看来你反思的还不错，至少在面对曾经的一些情结之时，能够保持住清醒。”


    说到这里，比比东不由得一愣。


    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自己这次和玉小刚见面，罗刹神怎么没出来跟她作妖？按自己的了解，这种关键的时候，罗刹神念肯定得跑出来跟她碎碎念一番的。


    如果是这样，那当时比比东是否还能保持清醒，就真的不一定了。


    难道是这家伙觉得自己没用了？还是找了别人？


    想到这里，比比东不免有点奇怪的感觉。


    这次，她在知道玉小刚的真面目以后，心停了一下，正好补上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多跳的一下。


    自己没有了名为玉小刚的牵挂，甚至就连神只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都没有对她瞥视。


    这还让她有那么一点受伤的感觉。


    实际上比比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很会给自己找寄托，然后再给寄托去找替代。


    就像是原本故事里的胡列娜，她对待胡列娜就像是对待亲女儿那样，这就是一种替代。当千仞雪回到了武魂殿以后，胡列娜就有一种被冷落了的感觉，这其中有修为跟不上的原因，也是因为“正主回来了”。


    但是这其中的关系谁能说清呢，千仞雪和胡列娜，到底是谁在替代谁？恐怕原本的那个比比东自己都不能想明白，她可能就是会本能的更加在意“能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现在好了，因为诗玥奕的出现，让她将原本的目光偏转，从胡列娜的身上微微挪开；结果也是因为诗玥奕的问题，千仞雪的身边有了个陪伴，据说她们还有武魂融合的能力，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就连原本待在自己身边的菊鬼斗罗都逃了。


    所以，现在谁都不在意比比东，就连罗刹神都不来蛊惑她。


    她不免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比比东神情有点落寞，她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六翼山上。


    “难道，小雪在天斗皇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的么？平日里连个能说点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千道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来，你变了。你知道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去看一些事情了。那么，你现在回想一下，你当初做的事情，真的对么？”


    比比东缓缓的蹲下身，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她从高高的王座上跌落至尘埃里。


    原来和人失去关系以后的感觉是这样的，这与是否为神选毫无关系。


    比比东以为自己强大了就能刀枪不入，但当跟某些人真的失去了联系以后，蹲坐在地上彷徨无助的人是自己。


    她忽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