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五楼，寂静的环境中，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没有节奏的声响配合着赵东南与夏泽辰跳动的心脏，组成一曲风雨欲来的交响乐。


    赵东南将右手的枪口低到嘴边，轻轻吹气。这是她从电影中学到的动作。


    电影里，留着胡渣痞里痞气的牛仔主人公，喜欢行驶着那辆破旧的大吉普肆意游走在黄沙滚滚的公路上。旅途中，帅气的主人公总会遇到一两个不长眼又嚣张的炮灰。这些炮灰通常还没挑衅完，剩下的话就被主人公两发子弹彻底堵住。


    在这时，画面会给主人公一个大特写。他随意地靠在大吉普边，举起刚杀完人的枪，动作自然又极其装逼地朝冒烟的枪口吹一口气。


    幼时第一次看到这部影片时，赵东南被主人公最后的动作酷帅到不行。至此，才八岁的赵东南就开始频频拿着她的塑料玩具枪吹气。


    吃饭前她会跳到椅子上，拿玩具枪指着米饭，嘴里喊着“砰砰砰”，然后再放下枪快速地干饭。直到碗空，她才会如消灭敌人一般靠在自己做的椅子的椅背上吹一口气。仿佛顺利灭敌的那位牛仔。


    玩耍时她会用积木搭建一个奇怪人形的敌人，此时她的动作会更为嚣张，把脑海中留下的所有帅气姿势一股脑地使出来，时不时配上“嘿哈”等助威词，最后一脚踹飞积木。落幕后她不会忘记靠在墙壁上，呼呼地吹起枪口。


    被推倒时她会趁着人背身走去时，拿玩具枪对着他一直发射虚空子弹，等到发泄完毕后，她才会站起来学着主人公对枪口吹气，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久而久之，枪口吹气俨然成了赵东南的习惯。这是她胜利的标志、也是她安慰自己的信号。


    紧绷的身体接收到了信号。剧烈跳动的心脏与急促的呼吸得到舒缓。


    她缓缓放下枪，缩着手举起对向前方，踩在命运刀尖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直到停在门口。


    门外把手上覆盖着一只手，轻轻用力，锁孔里的金属零件转动。


    “等等。”


    杨秋心叫住即将开门的刘烨，她回头对李知道：“[探眼]里看得出里面是谁吗？”


    热成像的画面里显示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因为缩着手叫人看不出她握枪的姿势。李知在面板上将画面放大，半晌后他说道：“有两只手，是赵东南。”


    “她是满状态，先解决她刚好。”刘烨说道。


    “不。”杨秋心摇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直觉告诉我不应该开这道门。”


    多次要被夏泽辰击杀的记忆始终萦绕在杨秋心的心头，脖子上的凉意，还有少年凌厉的眼神，让杨秋心内心不由得慌张起来。


    她转身面对漆黑的走廊深处，作出决断：“先去击杀夏泽辰。”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赵东南脑中。


    不可以！如果先去找小夏队友的话，一切计划就白费了！


    门外三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屋子里的大妈怎么办？我们现在放过她，到时候她直接跟速攻那小子前后夹击我们怎么办？”说话的人是李知。


    “把门锁住不就好了。”刘烨说道。


    浑身的鸡皮疙瘩伴随着这句话冒出，赵东南背部冷汗直流。没按预期进行的状况，让她焦急害怕到窒息！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门如果锁住一切就都完了！


    漆黑的房间里，蜷缩在角落的老人骤然起身。


    赵东南的内心其实非常挫败。


    天梯这条路，她拼尽全力地努力了18年，直到现在也只能仰仗着队友的操作才能换取胜利的可能。


    然而更挫败的是，她挑战天梯还有个难以宣之于口的理由，她想成为主人公。就像是电影里的那个西部牛仔，威风肆意又无比耀眼。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然而想要成为主人公的人，为什么努力到最后怎么连主角手下的炮灰都不如呢？


    辱骂、笑声、鄙夷这些东西赵东南都可以视而不见，可唯独无用的自己她不能原谅。


    她奔向门口。


    做不成主人公的话，最少，最少让她成为能站在主角身边的路人甲吧。


    所以，她绝对不能被锁在房间里。输也好，赢也罢，她只是不想成为比赛中毫无价值的人。


    至于打开门她要做什么，赵东南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在房间无作为的看着夏泽辰死去！


    闭合的门被赵东南一把打开。


    锋利的剑刃穿过布料刺进赵东南的腹部，刘烨握着剑柄看着表情错愕的赵东南。


    李知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不是吧，两句话而已居然真的把这个大妈骗出来了。喂，你会不会太天真了？战争中真的会有放过敌人的人吗？”


    赵东南愣愣地看着眼前三人，没入腹部的刀刃将她的心也割裂开来。


    啊，多么合理啊。蠢笨的炮灰连晋升成路人甲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