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辰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摔了门，门撞在门框上的声音很大，桌上的茶水抖了一抖，整个屋子因为少年的气愤颤抖。


    唯有绯色安静的坐在，仿佛一座威严的山。


    夏泽辰最终没能敌的过绯色的威胁，他拿走了绯色所说的训练项目录像。绯色的话很伤人，逼着他承诺每日上传成果视频。如果达不到要求，绯色就要抛弃他。


    所以走的时候，夏泽辰的眼睛红了。


    绯色看见了，但装作没看见。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当身份曝露的闸口一开，无穷无尽的洪水将要铺天盖地而来。


    今日是一个黛赭，明日呢？


    如今的黛赭顾忌陈院长的名声不去直接公布我的身份，其他人呢？


    绯色早知道有这一天，但来得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


    周溪时有周家的保护，她是安全的。


    夏泽辰呢？


    他们或许不会牵连无辜。可他传承着我的速攻打法，对我满心满眼在乎的模样，他们真的不会迁怒于他吗？


    从决定教夏泽辰速攻起，绯色便预料到了他未来的险境。


    所以不想被知道过往的绯色不制止龚修接近夏泽辰，所以绯色日日关注着夏泽辰的训练成果。


    她不求夏泽辰有多么大的天资与成果，她只求夏泽辰快快的掌握合格的本领。


    天梯珍惜人才，命运者也如此。


    只要夏泽辰能完全掌握住[梭影]配合[光剑]的招数，天梯会主动给予他保护。


    因此绯色才那样冷漠地逼迫夏泽辰去训练。


    以他对绯色的关心程度，好言好语的相劝是不管用的，他照样会偷偷摸摸地想来帮忙。


    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他逼急一些。


    生气是好事，最起码这段风口浪尖的时刻，他不会出现在我身边。


    高挂天际的白日缓缓下坠，凝聚在脚边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拉长，浓稠的黑色在蔓延，仿佛一片越来越汹涌的沼泽。


    绯色凝望着缠绕至脚踝的恶泥，静默地立在中央。


    天梯赤区。


    僻静的休息室里，黛赭靠在沙发上，手边的桌面搁置着一块平板。


    漆黑的屏幕伴随着消息提示音亮了起来。


    “黛赭前辈！无面小队有动静啦~”


    瞥见文字，黛赭坐起来，解锁平板。


    狭小的空间里，满墙的屏幕闪烁代码，一个小个子的身影盘着腿坐在电竞椅上。她带着头戴式的耳机敲着键盘，手指动的飞快，发送出一份航班记录。


    黛赭打开内容观看。


    “周溪时想伪造旅行记录，现在正打算飞外星找人呢。真不愧是有钱人，雇佣的技术人员手段真不错，防火墙我花了好久的功夫才进去。”


    对面很快补充信息。


    “时间紧张，只黑了一点聊天记录。周溪时好像要去找几个商界权贵，根据无面代练公司提供资料，这些人是无面以前大订单的老板。”


    捏着平板的黛赭盯着弹出的文字，勾起冷笑。


    想去搬救兵？


    黛赭向对面发去消息：“把周溪时伪造的旅行记录改了。她这是想拖延天梯的审查。”


    天梯二号门的入口处。


    带着口罩帽子的绯色站在验证机器前，进不去的她在等待一个人。


    “前辈……”小声呼喊的高盺宁从里面走出来招手。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朝两人方向张望着。网络发达，挂了一整天的热搜足以让喜欢冲浪的玩家得知事情经过。


    “你看，那不是无面吗？她进不去？id被锁了？”


    “肯定啊，天梯都发布了审查通知。”


    “真看不出来啊，我原本只觉得是个厉害的新人，没想到……”


    “但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挺厉害的……”


    ……


    议论纷纷的声音中，匆匆赶来的高盺宁为绯色刷了id卡。


    一众八卦的视线里，绯色通过了验证屏障。她对高盺宁不好意思道：“抱歉了，麻烦你特地出来给我开门。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要害你被议论了。”


    “前辈客气了，只是帮忙开个门。”高盺宁说道：“怕被议论的话，你发消息给我时我会直接拒绝。”


    呜呜呜，果然女孩子很棒啊。


    绯色满眼感激的看着乖巧的高盺宁。


    眼看绯色要离去，高盺宁叫住了绯色。


    “前辈。”怕暴露绯色，高盺宁说话声音很小。


    “发生了什么事？网上关于你的声音太大了。就算情况属实，为什么一个命运者会亲自下场实名举报你？你……”高盺宁犹豫道：“是被发现了吗？”


    绯色瞧着高盺宁小心翼翼试探真相的模样，苦中作乐的笑了一下。


    确实聪明。


    但绯色没回答。


    “谢谢。”说完，绯色转身离去。


    高盺宁好奇的望向绯色的背影。


    中午天梯才发布审查通知，要开启检测最快也是明天，她现在来天梯做什么呢？


    月末的公开赛在昨天结束，今天是新月的第一天。每个月的第一天，是天梯所有高层例行大会的日子。绯色的记性很好，她记得例行大会一共有两场，第一场的时间在早上8点，第二场则是下午5点。


    此刻的时间是下午4点30分。


    她要赶在下午5点第二场会议开始前见到周宴河。


    黛赭的报复只是一个开始，即将倾塌的雪山滚落下一颗雪球，拳头大小的白球飞速下坠，体积越来越大。


    雪山崩塌，前路灭亡。


    绯色如今只是一个c级玩家，她无法应对命运者全力的报复。他们要怎么刁难她，绯色无所谓。但她不能离开天梯。


    绯色告诉周溪时的方法只是一个安慰，天梯作为掌控星球命运的要塞，是整个星球最紧要的政府机构，怎么可能因为地方权贵妥协。代练的事情不过是个由头，若她的身份被曝露于公众，那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的险境。


    所以绯色需要一场谈判，一场可以置换她不离开天梯的谈判。谈判的对象不能是黛赭。原本绯色还心存侥幸，说不定可以找黛赭沟通。她妄想过，黛赭或许能念一点点的旧情。


    又或者是绯色自己在贪恋曾经，她始终认为养蛊院的大家是……家人。


    但现实很残酷，黛赭恨透了她。


    因此绯色的谈判对象不能再是黛赭，也不可能是其他命运者。能给予她不离开天梯的承诺条件的人，他必须是一个高架于所有命运者的存在。


    答案显而易见了，他是周宴河。


    底层的玩家难以窥见权力顶峰的领导者，绯色只能趁着周宴河的休息时间潜入。


    她曾经是命运者，她知道周宴河在哪休息，她也知道通往那的路。


    坠落的太阳下，围堵的观众中，一无所有的绯色迈步向前。


    天梯赤区。


    命运者第三队训练室的门感应到人的接近，平滑的向两侧拉开门。


    长发及腰的男人迈步跨过门槛。


    “蒋鞠。”


    长发男人动作顿住，回头看见黛赭站在不远处喊他。


    命运者蒋鞠收回脚，转身朝黛赭走去。“黛赭你找我什么事？”


    黛赭亦朝对方走去，他看着他的目标。命运者蒋鞠，蒋氏航空集团的唯一接班人。其家族是蓝星高空飞行最大掌权者。


    周溪时想走？黛赭不可能让她走。


    “限制一个玩家的出行？”蒋鞠皱眉思索了番，说道：“周溪时？周家沸沸扬扬的私生女？可以，大家族的家长得卖个面子，她一个不受重视的小辈倒是很好动手。你在严查天梯代练事件，这点忙你放心。”


    蒋鞠如黛赭设想的一样答应了请求。


    如此一来周溪时无法离开蓝星，那么天梯的审查她们就逃不了。


    黛赭勾起笑容。


    这时，光脑传来消息。


    “黛赭前辈！无面来天梯了。”


    看见文字，黛赭笑容顿住。


    “看她走的方向不像是她的训练室和玩家事务大厅，反倒像是在往白区走。”


    往白区走？


    白区生长的黛赭立刻明白过来，没有其他区通行证的绯色想走白区的特设通道去其他区。


    她要去找谁？


    无论她要找谁，黛赭都不可能让她得逞。


    蒋鞠看见黛赭阴冷的表情，垂眸问道：“什么消息？”


    黛赭抬头，停住的笑容加深。“老鼠又跑回天梯了。”


    “无面？”蒋鞠看见了黛赭还没关闭的消息页面。黛赭实名举办无面代练的事情在网上热度很大，蒋鞠随便刷个视频就看见了。


    “冻结了id卡还能偷溜进来，你要怎么做？锁她前行的通道？”蒋鞠问。


    “我当然不能让她继续走下去。”黛赭的眼眸森然，他笑着，寒气逼人。“但还有更好的方式，让她走不了。”


    绯色说得对，天梯的规则里权限极大的命运者不能欺辱其他玩家。严重者将会剥夺命运者资格。


    所以恨意滔天的黛赭拼命忍着没动手。


    但黛赭也说过。


    多的是人不惜一切也要置星速于死地。


    命运者宿舍。


    昏暗的室内，烟雾侵蚀了空气，模糊了视线。沉闷压抑的气息里，一抹微小的红光亮着。


    点燃无数次的烟头夹在男人的指尖。


    堆积如山的烟头边，男人颓靡的倒在椅子上。


    肮胀的头发、杂乱的胡渣、长期得不到睡眠的猩红眼睛。


    另一只捏着烟的手放置一枚造型奇特的打火机。银色的外壳上，贴满了泛黄的儿童贴纸。炎野双目无神的抚摸着这枚打火机，动作异常的轻柔。


    他的背后，床头放着一张被小心呵护的相片。


    年轻的他抱着一个与他容貌如出一辙的小女孩，小女孩笑着，阳光满面。


    黛赭的电话在此刻达到。


    炎野不耐烦的接起了这通一直在响的电话。


    责问声刚要出口，电话那头先发出了声音。


    神色疲倦的炎野听着，颓然的面孔突然凝固，黯淡的眼眸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