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娘知道你从前想的所谓的出人头地就是脱离清河湾，去府城，去盛京。走仕途，娶贤妻纳美妾，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你将永远不要和农人、贩夫走卒为伍。但是你想过没有什么是人上人呢？帝王将相吗？帝王将相也是无数百姓撑起来的。你的出身就是农家，你的娘亲妹妹也是贩夫走卒一员，你读书的目的就是脱离农家，踩着贩夫走卒成为所谓的人上人吗？”


    谷惊蛰无比震惊的看了佟华琼一眼。


    娘亲不仅看透了他，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他从前一直觉得娘亲粗鄙做事不够体面，他虽然很孝顺，但内心是看不上娘亲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才意识到粗鄙是娘亲的外在表现，娘亲的认知远远超出了清河湾农妇。


    他不知道娘亲因何而改变，或许娘亲根本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从前困在谷家，困在清河湾而已。


    他不知道娘亲是不是受那个梦的影响。


    “娘，我从前确实是这样想的。”谷惊蛰一脸坦诚。


    “你很有天分，是咱们清河湾最会读书的人。你想要出人头地没有错，但是你要记着你的出身，记着你大哥在码头扛沙袋受到衙役的驱赶，记着你妹子在集市上卖糕点受到欺负，记着清河湾百姓在麦收时期盼着有个好天，记着燕关镇百姓遇到冤屈想要个青天......你只要记着这些，你就能明白你读书为了什么。纯粹的读书是为了明理，而要走科举的读书是为了走仕途，走仕途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大哥你妹妹这样的贩夫走卒有个活路，是为了你身后百姓能过上有地种有粮吃受不受欺压的生活。”佟华琼对谷惊蛰说道。


    谷惊蛰的天性不坏，天资聪颖，上一世他被佟大脚从小养废了。


    这一世，佟华琼希望谷惊蛰能做出点实事出来。


    她是现代人，她接受的思想是人人平等，若她培养的儿子走仕途是为了喝百姓血啖普通人的肉，然后坐在高位凌驾在弱者头上，她无法接受。


    谷惊蛰心跳如鼓，不得不说受到了很大震动。


    脑子里就像响了一个炸雷，瞬间照亮了这些日子压在脑子里的茫然。


    谷惊蛰扑通一声跪在佟华琼跟前。


    接着眼泪汹涌而出。


    佟华琼：“......”


    佟华琼最怕这样的煽情场面，怎么地，还要她抱着谷惊蛰喊一声“我的儿”，然后母子俩抱头痛哭吗？


    这又不是演娘道。


    真受不了。


    “娘，您的话我记下了。我想读书，我打算去府城找份工，一边干活一边读书。”


    谷惊蛰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打算不仅仅去府城，我想每一年换一个地方，一边赚钱一边念书。”谷惊蛰说道。


    佟华琼面对谷惊蛰的落泪无动于衷，听到他的打算，心里颇为有点无语。


    谷惊蛰是个天才没错，但年纪到底才十四岁，对在游历中积累知识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得打醒他。


    佟华琼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既然让你念书，必然不会让你跑那么远。咱家现在铺子开起来了，咬咬牙供你念书还是能供的起的。”


    谷惊蛰霍然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


    谷惊蛰没想到佟华琼会愿意继续供他念书。


    佟华琼感慨，就这落泪的形象，放在她前世进娱乐圈绝对可以虐一波粉。


    “虽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那需要成长到具有一定能力才行。你现在还小，我若是放你去府城，你被那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万里路还没有行完书也读不好岂不是完犊子了。”佟华琼表达了反对意见，“既然要读书，就沉下心好好去读，不要想那有的没的。”


    “再说了，你行万里路无非是想看各路的风土人情，依我说就咱们燕关镇一带乃至平川县一带足够你看的了，所谓的识风土人情不如深入田间地头大街小巷。了解农人的苦，了解贩夫走卒的苦，这才对你以后无论是科举还是走仕途都有益处。”


    谷惊蛰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在娘亲跟前还是太不成熟了。


    “从明天开始你重新回私塾，我已经给苏夫子说好了。”佟华琼说完自己的决定，又问道，“你因为郑家的事，名声在私塾很不好听，你能受得了同窗的奚落吗？你若是受不住还不如在家里种地。”


    既然让谷惊蛰读书，不如明天就撵进私塾去。


    但佟华琼担心一向心高气傲的谷惊蛰会受不了私塾同窗的奚落，好容易被她掰正的孩子心理别再被冲击的扭曲了。


    谷惊蛰激动不已说道：“娘，我会好好念书。只要能读书，同窗的奚落算什么。”


    同窗的奚落也没有比不能读书更来的恐惧。


    “还有我就算念书也不会耽误铺子和家里的活计。”


    谷惊蛰做了保证。


    佟华琼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又说道：“你读书要花不少银子，以后你去府城考试，去万柳书院读书，去京城赶考......哪哪都需要花钱，我不能白供你。虽然说你要是读出来了能给我挣个诰命出来，可是你若是没有读出来我的银子岂不是废掉了。”


    “这样吧，你花的每一笔银子，大的束修赶考的费用，小到一支笔一张纸，都给我记下来。以后不管读没读出来，你都要还给我。”


    佟华琼要给谷惊蛰施压，让他时刻看清楚他读书所花费的银子。


    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全靠自己的脑子读出来的呢。


    “娘，我会用一个账本专门记。”谷惊蛰说道。


    “行。”佟华琼说道，“你收拾收拾明天去私塾吧。”


    谷惊蛰抹着泪答应了！


    第二天天刚微亮，谷家人就起了床。


    自从铺子开业以来，佟华琼还从来没有睡过一次懒觉，哪次不是披星戴月的。


    谷惊蛰起的尤其早，等到佟华琼等人醒来，谷惊蛰已经把院子扫了，灶台上还烧着稀饭馏了馒头。


    能够重新回到私塾的谷惊蛰，前所未有的勤快。


    饭桌上佟华琼宣布了谷惊蛰要重新回到私塾的消息。


    大家对于这一消息没有太大感触，毕竟在谷大寒等人心里，谷惊蛰就应该在私塾里而不是地头里柜台后。


    “小叔叔，你以后要好好念书，咱家现在有钱了，你不要想着卖漫儿。”漫儿人小天真说话直接，戳了戳谷惊蛰最大的黑料。


    谷惊蛰羞的无地自容，不住的给全家保证以后不会动任何牺牲家里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