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几万人长途跋涉去围攻市长，这种事放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啊。”


    山头上，关海山握着望远镜饶有兴致地看着远方那只看不到头的人流。


    林枫坐在一旁的帐篷里烤着火，笑眯眯地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准确地说是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想。


    消息放出去不过一天，竟然凑出了好几万人，而且还有人正在不断赶来加入抢粮的队伍。


    要不是时间仓促，林枫怀疑再运作一下，搞不好能弄出来十几万人。


    当年黄巾起义号称百万大军，看来还真不是盖的。


    如今饿殍遍野，惨状更甚当年，民众对物资的渴求只怕已经达到了顶点。


    在家趴着也是等死，何不如去抢一把试试。


    于胜利的副手老魏突然开口道：“听说粤东那边最大的一股难民势力，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人的规模。”


    林枫这次出门带走了五马山近半的士兵，于胜利本来还想凑凑热闹的，被他找借口打发了回去，只是让老魏同行负责统筹。


    老登你没事儿就去广场舞，外面那么危险你一把年纪就不要瞎晃了。


    “难民？”林枫嗤笑一下，“你们讲话也太委婉了吧，明明是反贼。”


    老魏笑笑，默认了林枫的说法。


    大宗物资都被官方握在了手里，规模如此庞大的难民想要搞物资，洗劫零散居民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能聚集起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有办法弄到活下去的物资。


    要么是抢夺了官方的物资，要么就是人在暗中支持，特意拉起来的一股力量。


    你一个狗大户有大把物资，不去跟官方合作救苦救难，反而偷偷在外面蓄养打手，你说你没点歪脑筋，狗听了都得摇头。


    关海山放下望远镜朝林枫问道：“要是他们真敢屠杀难民怎么办？”


    林枫摇了摇头：“他们不敢的，掌权的是聪明人，知道计较利害关系，这种情况屠杀难民，别说赵成安，市长都得去京都坐上半个月冷板凳。”


    “部队那边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干的。”老魏在一旁补充道。


    于胜利就是部队出来的，目前驻守331基地的肖团长也是他的老上级，他很清楚肖铮的立场，老魏自然也了解。


    当初于胜利上梁山前，还是肖铮帮他挂失踪销了户。


    关海山再次望了一眼远方的难民队伍，苦笑道：“不想管他们，更不想被他们缠上，到头来又不敢伤害他们，最关键他们还要去抢政府的东西。我要是总统，我他妈都得愁死。”


    一旁的刘涵叹了口气，嘀咕道：“要我说，全杀了得了。”


    林枫笑笑，别有深意地说道：“那还得酝酿一下。”


    老魏看着眼前这个暗中主导一切的年轻人，心头有些复杂。


    在雪灾中活得越久，他越庆幸上了五马山的船，因为在这里没有利益的倾轧和掣肘，只需要守着防空洞过日子就行。


    但五马山的主人又总是有着无数让人闹不明白的想法，鬼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挑动数万人围攻331，最后要么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要么就是把331里的人也拉进饥荒里一起受苦。


    无数人因为他一个小小的念头而被拉入深渊，鬼知道他脑子里在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沉默了片刻，老魏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以后大夏会变成什么样？”


    林枫挠了挠头道：“搞不好会蹦出十几个大夏来，鬼知道，人吃人呗。”


    老魏苦笑着叹息一声，没有再追问。


    那是分裂和动乱，是将要融穿整个世界的战火。


    现实问题造就了无可调和的矛盾，那是对生存权的争夺，不是退让和谈判就能换来和平的普通战争。


    只能有一小部分人能活下去，谁都不想死，那就只能用战争来决定资源的归属。


    边上一个防卫团的年轻小伙忍不住说道：“咱们国家这么强大，怎么可能会闹崩？”


    林枫瞧了他一眼，笑呵呵地说道：“假如你是难民，老爸冻死了，老妈饿死了，老婆被人人抢劫后奸，杀了，全家都死光。你惨得能当小说主角，而某些曾经承诺过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你的人，却躲在安全的地方大鱼大肉，他们享用的物资还是从你的劳动成功里征来的，试问这样的你，恨不恨掌权者？”


    小伙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恨，恨不得吃他的肉。”


    “那不就结了。”林枫摊了摊手，“现在不管皇帝做什么，民众都不会听，因为粮在皇帝手里。造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等到冲突无法压制的时候，就得见血。到时候精英阶级也会下场，他们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站到皇帝的对立面，夺取分配的权力。历史上演过一次又一次，这是无法逃脱的历史规律。再说了，最多也就换个皇帝而已，大夏还是大夏，你着什么急。”


    小伙沉默着低下头，眼中闪过些许茫然和错乱。


    真的有一天，他们所效忠过的东西会被他们曾经保护的人毁灭吗？


    那时候，掌握了枪炮的士兵又该何去何从？


    刀刃向内，信仰必然崩塌，军队是否会发生抗命甚至哗变？


    士兵的想法是简单的，就像这个小伙一样，他不会去思考深层的政治博弈，也没人去告诉他火种计划断尾求生的各种举措有多么重要。


    当上层下达向民众开枪的命令，他们脑子里只会想，有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指挥他们屠杀自己的父老乡亲。


    一旁的老魏看出他内心冲击不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全世界的政府都要面临这种困境，不管谁生谁死，反正都是大夏人，看开点。”


    老魏和于胜利看得远，对林枫说得这种情况早有猜想，当初也正是有这个原因的影响，他们才愿意脱离官方去五马山做个不问世事的山中人。


    有些血，还是不要溅到自己身上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