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和余杭两波人很快就被各自的头领混到了一起，准备先熟悉一下明天方便配合。


    林枫则坐在自己屋里拿手机和曹东乐那老货商量着稳住局势保住投资，或者干脆直接把盘子掀了换个办法刮油水。


    这两人聊起怎么干坏事的时候，总是能快速理解对方的精神要领。


    刚放下电话，就看到刘涵屁颠颠地跑了进来：“大哥，这些余杭人有点不对味儿。”


    “哪不对味儿？”


    “他们……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怪。这帮人互称兄弟姐妹叔叔阿姨，团结得可怕，跟咱们东海的难民完全不一样，而且吃饭还搞得跟他妈邪教组织一样。”


    “是吗？”


    林枫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和刘涵一起打量起那些余杭人。


    说实话他也挺好奇，司雅一个女人是怎么做到让几万人跟着她卖命的。


    此时午饭还没结束，很多余杭人还在等着饭菜出炉。


    他们的饭菜倒没什么特殊，往往都是稀粥里面加上些乱七八糟的食物，属于是有什么吃什么。


    几十个人围着一口锅，端着饭盒等待食物煮熟。


    有趣的是，每口锅边上都站着一个人，正在大声念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点像教会布告的场景，而其余人则跟着一起念念有词。


    最中间的巨大篝火旁，金爷挥舞着火把朝面前十几个男男女女高声喊道：“无论男女老幼，贫穷富贵，身体强壮或肢体残缺者，我们皆是兄弟姐妹，血脉相连！”


    那十几个衣衫破烂的男女立刻大声回应：“兄弟姐妹，血脉相连！”


    金爷将火把丢回篝火中，拔出一把小刀交给面前第一人：“从今日起，摒弃私欲，弃绝恶念，互帮互助，共同分享食物，彼此照顾亲友，向永不熄灭的太阳发誓，相互守望永不背叛！”


    那人接过刀子，割开自己的拇指，金爷端起一只碗接了一点他的血。


    “永不背叛！”


    一连十几人，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般割开手掌往碗里放血。


    金爷搅动一下碗里的血液，用拇指沾了一点，在每个人的额头按上一道血印。


    待那十几人都抹上血印，金爷把剩下的血液倒进篝火里，高举双臂对周围围观的众人大喊道：“我们与烈火一同见证，他们在此融为一体，往后路途多艰，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围观的数百个余杭人同时发出大喊，那十几人挨个和周围的人拥抱。


    “大哥，他们自称互助兄弟会，现在人多了就叫互助联盟，加入他们得先通过老成员的考察，然后由推荐他们的老成员做担保，发起这种拜把子一样的仪式，跟他们结成兄弟姐妹，就是现在这样，以后这十几个人就是一个家庭，如果有一个家庭内的兄弟做了坏事，那这十几个人要出手惩罚那个兄弟，否则这十几个人都要被赶走或者受罚，贼他妈像邪教。”


    刘涵靠在门框上朝林枫介绍道。


    林枫嗤笑一下：“这可不邪，只是形式上搞得有点邪门而已。这是最原始的结义，是人面对苦难时被迫抱团，并以道德和仪式化的东西加强连接，互相承诺和兄弟一样互相扶持。以前的匪帮结拜更离谱，有时候要杀一个良民或者官员纳投名状以表交出把柄断绝退路，大家一起死绑。几兄弟要是有人背叛，剩下的兄弟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否则就是破了誓，要被人看扁。”


    “管用吗？听起来有点封建。”刘涵嘟囔道。


    “在混乱无序的社会背景下，这种结义挺有用的，只要还在这个团体里，誓言就是最大的约束，破了誓，所有人都会群起攻之，大概就像是在村子里违背了族规一样，族长和族亲会一起做掉他。他们这样就有点像是大家把利益共同捆绑，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族亲，由族长来带领大家做事情。在文明社会里，你要是骗兄弟，法律都不一定拿你有办法，但要是在这种组织结构里，骗了兄弟可能得挨三刀六洞，这种传统的社会关系在恶劣环境下对人的约束力和保护力更强，毕竟他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人对道德和规则的敬畏。”


    刘涵略微一琢磨，发现好像确实挺厉害的，于是问道：“其他难民为什么不学这种模式？”


    “学了也学不到精髓。”林枫摇了摇头，“启用这种形式，需要极有个人魅力的领袖来带头，同时这个人得是真的把其他人当兄弟姐妹，否则就是假把式，底下的人很快就会看穿，然后弃他而去。”


    刘涵偷偷打量了林枫一眼，想了想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林枫察觉到他的打量，一巴掌盖到他的后脑勺：“爷对你不够好吗？”


    “好，好得很！”


    刘涵捂着脑袋求饶。


    这时余杭人也陆续开始吃起了午饭，每个人排着队到锅炉前打饭，但他们打好饭之后没有立刻食用，而是等着后面的人打完。


    不知道是食物不够，还是打饭的人没计算好，那一锅最后几个人上来时，锅里的稀粥已经见了底。


    已经打好饭的一个老头走过去，把自己碗里的粥分了一半给没打到饭的人，不等他分完，又有几个人走上来，把自己的食物分了一点出去。


    负责的打饭的壮汉拿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盒，尴尬地扣了扣脑袋，前面的人很快把他的饭盒装满。


    众人分好食物，围在火堆旁吃起了饭，不时有老头和女人站起来，分出一点食物那些男人和孩子，他们客气地推诿几下便接受了那些额外的食物。


    看到这一幕的刘涵暗暗咂舌，这他妈简直一群白莲花。


    自己少吃都要把食物分给别人，这种情况除了在互为亲戚的团体里，几乎不可能出现。


    这群人明显是在公平分配食物，但是弱者会自发地让出一点食物给更强壮的人，因为强者需要承担更多的体力劳动，还需要参与作战，他们吃得饱了才能保护弱者。


    这需要很深的信任和在底线以上的道德感，否则一定会有人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弱小多吃东西。


    刘涵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为什么加入这个组织需要经过考察。


    这他妈要是不筛选，这种善人组织只怕能膨胀到十几万人的数量到处抢粮。


    几个人到几十个人结成小家庭，以基本的道德为约束，互相监督互相鼓励，如果有人多吃多占肯定会被人厌恶，或者被直接踢出组织。


    只要共患难几次，大家就能建立基本的信任，然后由族长挑选可靠的人分出去，再发展新的小团体。


    难怪这两万多人，都是互称兄弟姐妹。


    你说他邪门吧，又好像挺正能量的。


    你说他不邪门吧，又他娘一股子传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