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安斜靠在桌边，开始抓起了脑袋。


    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探究事物的本质，弄明白一切不明白的问题。


    但现在出现的这些问题，早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令他也不禁陷入了迷茫和恐慌中。


    “缸中之脑。”许海安吐出一个词，“你千万不要陷进去，不然我怕你会变成疯子。”


    缸中之脑是一个极其经典同时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哲学问题，人类至今都无法证实和证伪。


    许海安又抓了抓脑袋，突然大声道：“妈的，烦死了，给我来支烟。”


    五马山真是个大染缸，再老实的人来了也得被“腐蚀”。


    林枫掏出烟递给他，然后就看着这个从不吸烟的中年男人因为没有经验，被人生中的第一口烟呛得死去活来。


    许海安顺了口气，动作生疏地夹着烟说道：“你能利用上一世的记忆进行跳跃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有过尝试的想法，但那些记忆里无法提取出坐标。就算有，我也不敢贸然跳跃，谁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许海安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试探着说道：“要不……你尝试在裂隙里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对方的踪迹或者线索？”


    “我的能力还不支持我长久停留在那片空间里，而且那里根本没有方向和距离的概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搜索。”


    许海安用一种迷茫中带着浓烈好奇地眼神看着林枫：“如果人类就是那个呼唤的接收者，那也许你进入那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感知到你了，他们正在等待你给出回应，你要不进去喊几声，打个招呼？”


    “然后方便他冲过来弄死我，是吗？”林枫冷笑不已，“那些混蛋可是在篡改我的认知，能是什么勾八好人？”


    许海安下意识地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可能的存在。


    “我踏马现在甚至都有点不敢进去了，生怕回来的时候发现锚被人换了，一开门就进了地狱。”


    林枫颇有些忌惮地说着。


    重生之后，他一直都是一种“老玩家蛰伏新手村”的心态去面对世界，这还是第一次对某个存在产生忌惮。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星球上的生物即使再强悍，他也能利用空间跳跃远离对方，反正最少五年内没有什么生物能正面杀死他。


    但现在连作为最大依仗的“空间跳跃”都存在更大的威胁，心里能不害怕就有鬼了。


    赌神器宇轩昂的走进赌场，梭哈了全部家当准备大杀四方，结果发现自己用特异功能搞出来的底牌被人掉包了，家里老婆还把压箱底的金条偷走跑路了，你说操不操蛋？


    许海安叼着烟思索着，直到抽完一根烟后开口道：“其实也不用那么害怕，至少你已经完成了好几次跳跃都没出现过问题。而且你不是说有其他的力量可以影响遮挡真实的‘幕布’吗，幕布只能欺骗你，但不能欺骗别人，也许你可以借助别人的记忆来修正自己的记忆，重新建立稳固的锚点。”


    林枫又给他递了支烟，随后自己也抽了起来。


    尼古丁上脑，思绪也活泛了些许。


    “你说的对，刚刚我在老关家里给曹萱打电话想要求证的时候，差点又被那股力量影响了。还好电话及时打通，曹萱的声音撕烂了幕布，老关说的话也帮我重新找回了正确的记忆，外人确实可以帮我修正记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写在纸上，让老关一路跟着我不停地念叨的原因。”


    许海安叼着烟抱起胳膊，任由烟雾包裹自己的脸庞。


    不愧是高智商人群，学啥都快，这才第二根烟，就有了老烟枪的样子了。


    “幕布为什么只来骗你，不去骗别人呢？”许海安嘀咕了一句，很快又自己给出了解释：“因为它只能骗到你，骗不到别人。你和别人存在什么不同呢？”


    “重生。”林枫快速答道。


    “对。”许海安点点头，“我想你有必要去你上一世死亡的地方看看了，也许那里会有些线索。”


    “那我们得先打赢毛子才行，他们可不会允许我随便进去参观。”


    林枫咕哝着，取出一份地图摊开，目光落在北方国境线之外。


    “你不是说那是一个发生了核泄漏的秘密基地吗，具体在哪？”


    许海安凑上来一边端详地图，一边问道。


    林枫拿笔在俄国远东联邦区的某处山脉上画了个圈：“在这，塔拉市的一片山沟沟。”


    许海安丈量了一下大概的距离，有些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你当时为啥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这里是片荒原吧，地图上最近的城市都在三百公里外，距离咱们国家的边境线都有一千多公里了。”


    “你这话说的，咋不问穷鬼饿肚子为啥不吃肉粥，还不是因为穷呗。”林枫一摊手，“那时候能抢的资源都被抢光了，我们当时在北边一路搜刮，穷得恨不得内裤都要当掉。我们听说这里好像还能出货，就想去爆点金币。当时遍地都是军阀，北方的生存空间都被挤占了，不对外开拓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有条件谁愿意去这种地方冒险。”


    许海安干笑一下：“要不通过外交手段，进去参观参观？”


    “拉倒吧，那个地方是军事基地，据说里面还有核弹，高度保密，要不是核泄漏根本不可能荒废，更不可能随便让外人进去。何况现在毛子正在跟我们作战，有个鸡毛的外交。”


    “那就难办了。”许海安抓了抓脑袋，“以后再研究吧，也许现在去了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毕竟事情还没发生，树苗都没长出来，惦记着果子也没啥用。”


    “反正促使我重生的东西应该不在那里，或者说不在物质世界。那地方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许海安选择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我们换个角度想想，幕布为什么要骗你，骗你有什么好处？”


    “这就是我最迷惑的地方，那股力量为什么逮着我一个人薅。搞电诈都得挑有钱的下手，找我有啥用，我身上又不能爆金币。”


    许海安呵呵一笑：“也许你有它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你并不是它唯一的目标呢？也许那些人也跟你一样，正在经历类似的问题，但因为保密需要，所以没有对外公布，就像你为了自我保护，不告诉别人你的经历一样。”


    林枫揉了揉下巴，眯起了眼睛。


    “狗日的，还有别的重生者吗？”


    林枫突然来了兴趣，恍然间觉得自己没那么孤单了。


    上次和于欣出去看小松鼠的时候，于欣曾说他好像很孤独，总是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有时候总因为存在两段人生而陷入自我怀疑。


    他既不属于这里，又不属于那里，错乱的灵魂和肉体粗暴地结合在一起，夹在两段时光里茫然无措。


    就像是在黑暗海域中迷航的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就无法根据坐标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