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老吴，小贵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吴军快速擦了一下眼泪，喊道：“我马上来。”


    他没有再跟刘思甜交流，匆匆走了上去。


    刘思甜在原地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最终叹息一声起身离开。


    吴军在病房里看望了醒来的同僚，听医生说对方已经没什么事了之后，心里才算好受了一点。


    他走出门去，发现汪新建正在角落里训斥着何小伟。


    对方似乎很生气，但还是极力压制着声音，避免刺激到其他警察的情绪。


    顾振东死了，汪新建既愤怒又痛心，那些发泄情绪的责骂落在耳朵里，吴军感觉就像是在骂自己一样。


    他不敢去听，浑浑噩噩地走到停尸间，看了一眼里面正在啜泣的顾振东的遗孀，又看了看坐在门口的那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是顾振东的女儿小蕊，她这个年纪还没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觉得气氛沉重，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不敢乱走。


    吴军想去跟她说句话，却又有点不敢过去，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最终还是小蕊发现了他，主动喊道：“吴叔叔。”


    “诶。”吴军小声应了一声，宛如做贼心虚一般不敢大声。


    小蕊有些局促地挠了挠手，朝他问道：“妈妈说，爸爸他上班累了，要睡一辈子懒觉再也不想起来了，那以后谁带我去海洋公园？”


    吴军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不敢回答，不敢告诉这个还没真正开始经历人生的孩子，以后没有爸爸了，也没有海洋公园了。


    “下次……等你长大了，叔叔带你去。”


    吴军说了一句违心的谎话，逃离了这个地方。


    他丢了魂一般走回宿舍，打开上锁的柜子把那只一直保存着的骨灰盒取了出来抱在怀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没用……是我没用……他们都被我害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哭不出眼泪来了。


    吴军把骨灰盒放在桌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枪上了膛，抵住自己的下巴。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些帮助过自己最后却惨死的朋友和同僚，巨大的愧疚侵蚀着他的灵魂。


    他搭在扳机上的食指颤抖着，似乎还需要最后一点勇气。


    僵持了许久，顾振东死前的那句话在脑海中响起，吴军无助地放下了枪。


    “我是个懦夫，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他茫然地看着那只骨灰盒，好像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些死掉的人活过来。


    “老吴，怎么不去做检查……”


    宿舍门突然被人推开，是何小伟。


    推门而入的何小伟看着独自坐在屋内手里还拿着枪的吴军，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扑上来夺走了他的枪，破口大骂道：“混蛋，你干什么？！”


    吴军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何小伟把枪退了膛丢到一边，抓着吴军的脑袋强行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踏马是不是想自杀？”


    吴军抓紧了何小伟的手，颤抖着说道：“小伟，是我害死了他们，他们都相信我，可是每次我都辜负了他们……该死的是我才对，不是他们。”


    “胡说，不要把那些罪犯的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何小伟用力摇晃了他一下，“王八蛋，振作一点，老顾看到你这样得气死！”


    吴军再次哭了起来，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秘密：“江医生……江医生是我害死的……从头到尾我都该死……”


    “什么？”


    何小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吴军是在为顾振东的事内疚。


    吴军浑身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把弩给了我，要我保护大家……每个人都说要小心，不能相信外面的人……可我忘了，我看到那个孩子之后把她们的提醒全忘了……我的弩被人抢了，他们用弩杀了江医生……是我害死的江医生，但他到死都没怪过我啊……可我忘不了，是我害死的他……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是我亲手杀了他……小伟，你帮帮我，杀了我吧……我，我这种人活着没有用，我不想再连累大家了……”


    何小伟呆呆地看着像孩子一般无助哭泣的吴军，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他一直没有放下这件事。


    吴军不停地哭，何小伟突然出离的愤怒，用力甩了他一个耳光，大骂道：“老顾把你救出来，不是让你像个孬种一样自杀的。你得继续战斗，这是你欠他的，你听见了吗？”


    何小伟的力气很大，吴军被抽得倒在地上，他懵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像是找到了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


    他爬起来，跪着爬到何小伟面前拉住他的手，颤抖着说道：“对，对，我欠他的，我要怎么还给他？”


    “去把他没做完的事做完！”


    “对，对，你说的对。”吴军仿佛着了魔，眼神空洞地用力点头，“我欠他的，我要还给他。”


    何小伟看着跪在地上像是疯了一样的吴军，咬牙沉默良久，突然蹲下和他抱在一起，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我们都欠他的……都要还。”


    两人都是心怀愧疚的生者，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抱头痛哭向死者忏悔。


    ……


    331军用机场跑道上，正在准备登机的刘思甜扭头看了一眼白色的皑皑群山，几番犹豫后朝护送自己的王队长说道：“你跟我爸说我要留在东海，反正回了京都他们也不会让我的文章见报。”


    王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刘思甜丢下行李箱撒开丫子就往回跑。


    王队长气得直拍大腿：“快把她追回来！”


    塔台执勤的士兵饶有兴致地看着地面上那一群追逐刘思甜的黑衣特工，心说这又是哪门子霸总追妻的桥段啊。


    刘思甜很快被人围住，她死死抱着一辆过路军车的保险杠，大声喊道：“来人呐，杀人啦，光天化日绑架啦，兵哥哥快救我啊！”


    一群特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手去抓刘思甜。


    车上的士兵端着枪探出头来：“搞什么，还敢在军事基地强抢良家妇女，反了天了是吧？”


    刘思甜立马跟见到了救星一样手脚并用翻进车里，恶人先告状大喊道：“他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看着那群士兵警惕的目光，王队长无奈地走到一边，拿出电话开始联系刘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