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东海？”


    “再等等。”


    林枫在京都装模作样采购，拖了两天终于等来了曹萱的电话。


    负责保护和监视曹萱的江剑波却是犯了难。


    “镜湖公园，真他妈会挑地方啊。”


    江剑波有些烦躁地点上烟抓了抓脑袋，朝手下问道：“她为什么又要见林枫，三天前不是刚一起吃过饭吗？”


    “她说她想林枫了，还说我们不能限制她和朋友的正常往来。”


    江剑波白眼一翻：“这两人真是一个赛一个不要脸，安排人去镜湖准备一下。”


    他转头翻了一下曹萱这几天的行程，目光落在国立第一研究院那一栏。


    曹萱那晚跟林枫见完面，第二天突然就去了研究院，江剑波直觉有些反常。


    虽然曹萱的理由是去看自己的堂妹，顺便让她请假回家给她那个战功赫赫亲老子接风，但江剑波还是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不过这怕是不好查啊，研究所那帮人给不给面子配不配合不好说，江剑波就算敢去，曹家人也不会让他找自己家的女儿随便问话。


    看似平静的京都早已是暗流涌动，曹西进的回国是经过多方斡旋的结果，这时候一队国安特勤找上去调查，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这工资是越来越难挣了。”


    江剑波有些泄气地放下报告，心里五味杂陈。


    作为带有特务性质的机关工作人员，他现在越来越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任何一次行动都要经过反复斟酌才敢下手。


    也许自己某次无心的举动，就会引爆早就势同水火的各个派系，他现在是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


    次日上午，独自站在镜湖公园围栏边远眺冰封湖面的林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今天倒是来得挺早。”


    戴着绒帽和口罩的曹萱走上来站在他身边一起看向湖面。


    “原来你是在生我迟到的气啊。”


    林枫扭头看了一眼曹萱今天的跟屁虫，惊讶的发现来的竟然是江剑波，剩下的特勤则是站在远处等待。


    “哟，江主任，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还亲自来当跟屁虫。”


    江剑波抱着胳膊说道：“先说好，我不作记录也不拍摄，你也别想赶我走。”


    “牛皮糖。”


    林枫嘲讽了一句，转回头去趴在栏杆上。


    看来江剑波铁了心要偷听一点小秘密了，既然曹萱都能给自己打电话约见面，说明曹萱觉得可以不用理他，那林枫也懒得再跟江剑波扯淡。


    曹萱看了一会儿湖面后主动挑起话头：“听说你跟司雅斩鸡头拜了把子了？”


    “是啊，要不是条件太差，都得宰头牛庆祝下。”


    林枫的语气看似在调侃，但曹萱明显听出了一丝讥讽。


    掌权者的誓言和兄弟义气，多么可笑。


    那天在场的人，心眼子加起来能填满太平洋，只有底层的民众在当真。


    可麻烦的恰恰也是他们当真了。


    “司雅他们虽然能帮你收服余杭人，但这件事有很大的隐患，金河以后很可能会在内部跟你争夺主导权，他是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现在的灾民就吃他那一套。最麻烦的是有他们在，你们一旦违背救灾兵团最初的纲领，很可能会招来民众的反对和攻击。”


    曹萱一语道破其中关键，那天的誓言是套在独裁者身上的枷锁，林枫以后可能没法再随心所欲拨弄权力的天平。


    站在后面的江剑波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肆意穿云入海弄风搅雨的恶龙是无法好好对话的，但如果被送进了动物园，那就不一样了。


    林枫如果想要以民族大义裹挟天下民众，那就得从一而终老老实实救世，掏真金白银去出力救助同胞。


    那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去做都没什么所谓，因为拯救苍生正是陈守义的最终目的。


    林枫拒绝了陈守义把他打造成救世主的提议，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跟陈守义的为他预定的轨道还不是不谋而合。


    真正的纵横家看似在用卑劣的算计勾兑名为阴谋的毒药，可它同时又是堂堂正正无可回绝的阳谋。


    “你明明有办法拒绝金河，为什么要答应？”


    “拒绝他会被民众攻击，答应他则立刻能获得上百万人的拥趸，我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曹萱皱了皱眉：“这不像你的风格，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扩充人手？”


    别说区区百万饭都吃不饱的灾民，当初林枫如果愿意答应陈守义，现在整个大夏都会对着新闻频道高呼林大老爷救世主。


    林枫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有些东西让我感到恐惧，我的直觉在向我示警，我需要别人的力量。”


    站在两人身后的江剑波立刻皱起了眉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开始生儿子没屁眼。


    曹萱的预言终归是编造的，真正可能知晓未来的人现在就在眼前，也许他一句话就能左右几十万人的生死，江剑波半个字都不敢漏掉。


    一个敢对着这个星球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陈守义大放厥词，扬言要毁灭世界的狂徒都会感到恐惧，那是怎样的力量。


    曹萱轻声问道：“为什么不选择京都？”


    林枫摇了摇头：“他们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毁灭。”


    江剑波猛然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腰椎冲上了天灵盖。


    林枫是个嘴里没正经的人，他不只一次嘲讽过陈守义所代表的掌权者，话里话外都在说京要完蛋。


    但没人知道他当时说的是气话还是故意这么说给自己争取谈判筹码。


    今天，是他第一次亲口说出了对京都的真实看法。


    一条通向毁灭的错误道路。


    他们已经得到了南亚的输血，保存了大半个北方，救活了无数民众，现在还掌握了一个可能知晓未来的怪物，西亚战线也是捷报连连。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激进派甚至已经有了重新建立世界秩序的信心。


    可这些落到林枫的嘴里，就是一个轻描淡写的错误。


    他甚至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也不愿意在这末日的洪流中站上京都的大船。


    江剑波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