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恍惚着来到一片黑暗的空间。


    也许并不能说是空间，这里是纯粹的虚无，林枫感受不到任何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这是哪？”


    他迷茫地朝周围看去，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他尝试着站起来，像婴儿一般笨拙地行走，四肢是那么难以控制，以至于他险些跌倒。


    前方突然亮起一点微光，林枫朝那走去，步伐逐渐稳重，不再摇晃。


    微光逐渐放大，变得强烈，渐渐有些刺眼。


    林枫眯着眼看向那团光球，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光球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像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他走上前后，看到了光球里的事物，那似乎是条盘成圆形的白蛇。


    也许这更像是个胚胎，像颗卵。


    林枫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光球，白蛇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对冰冷的黑色竖瞳。


    看到那对竖瞳，林枫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击中。


    “逃……”


    “逃出牢笼……”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光球以极快的速度爆开，炫目的光斑在黑暗中飞射。


    光斑“推”开黑暗，像是正在地下膨胀生长的种子推开泥土。


    那些奇异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物体在林枫眼前释放着、扩散着。


    他看到了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大量围绕着火球飞行的小球，其中一颗蓝色的是那么眼熟。


    林枫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正在目睹世界的诞生。


    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东西在靠近，转头一看，巨大的白色鳞片正在自己身边划过，仿佛飞驰的列车。


    林枫跳上去，抓着对方的一块鳞片，坐上了这趟“列车”。


    白色的巨蛇在黑暗的星海中游动，仿佛并不在意这位冒失的乘客，或者说它也有意载对方一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万年，巨蛇抵达了那颗蓝色的星球，穿破云层飞入一片蔚蓝之中。


    林枫感觉到它似乎正在变得虚弱，孕育出这个世界消耗掉了他绝大部分的力量。


    巨蛇落入海洋里，在水中滑行，用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一座未知的陆地，停在岸边不再有动作。


    林枫从它身上跳下来，走到它的脑袋前，巨蛇移动了一下眼珠，静静地看着林枫，冰冷的竖瞳里突然涌现巨大的哀伤。


    林枫感受到对方的痛苦，走上去张开双臂抱住对方的下颚，仿佛它们是相识多年的伙伴。


    巨蛇移动了一下脑袋，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林枫这时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大概六七岁的男孩。


    林枫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中的男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个子逐渐变高，头发变得僵硬浓密，脸上的婴儿肥慢慢褪去。


    他很快就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仿佛正在伴随世界的诞生一起成长一般。


    巨蛇的身体开始崩溃，那些白色的鳞片和血肉崩解成光一样的斑点，飘落在了这颗星球上。


    它的力量成为了星球的养分，孕育出了风暴、海潮、山峦、金属。


    巨蛇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光球，光球如同先前一样跳动着，孕育着新的生命。


    林枫走过去想要抱起光球，光球突然破裂，脓血流淌出来，一个四肢畸形的婴儿在脓血里虚弱地蠕动着，似乎想要爬出来。


    林枫帮了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婴儿的眼中满是呆滞之色，静静地、呆呆地看着林枫。


    “你的长子是个畸形。”


    林枫朝巨蛇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理解巨蛇的举动，能明白对方正在试图延续自己的生命。


    这些东西仿佛就是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一看到便能理解。


    巨蛇吐出黑色的蛇信在林枫和婴儿身旁嗅了嗅，再次发出了哀鸣。


    它的半截身体已经彻底崩溃，飞散的光斑快速朝他的头颅涌去，随时都会将他吞噬。


    巨蛇的瞳孔里流出泪水，再次吐出一团光球。


    那团光球刚飞出来便在空中裂开碎成两半，它们纠缠着开始生长，快速凝聚出人类的形状。


    一对拥抱在一起静静沉睡的少年男女出现在林枫的面前，他高兴地朝巨蛇说道：“你的生命得到了延续，他们看起来很健康！”


    巨蛇没有任何回应，彻底崩解成无数的光斑，散落在了天地间。


    林枫伤心地哭了起来，巨大的痛苦在他身上弥漫着，仿佛正在设身处地的体验巨蛇刚刚经历过的痛苦。


    怀中的畸形婴儿也开始哭泣，它似乎意识到了孕育它的那个生命已经消失。


    林枫不知道哭了多久，身体越来越痛，怀里的婴儿却在不断长大。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响起，转头看去，是那对巨蛇创造出来的孪生兄妹正在苏醒。


    他们好像看不到这边，自顾自地抱在一起，额头相抵，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交流。


    很快哥哥站了起来，他走到水边抓起一把湿泥，有些笨拙的揉捏起来。


    妹妹走了上来，夺过他手里的泥巴，随手捏出一个模样，丢在了地上。


    泥胚落地后便获得了生命，自发地涌向“父母”。


    哥哥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眼神有些失望，妹妹一脚将它踢开，着手制造下一个。


    两兄妹静静地捏着泥土，捏出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物体，但似乎每一次都无法满意。


    林枫突然间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在尝试捏出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那条白色巨蛇。


    但他们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所以只能依靠想象去创造，不断地寻找能给他们带来熟悉感觉的模样。


    无数生物在他们手中形成，长着扭曲的肉色翅膀的白色老虎，背着巨大龟壳的青蛇，撑开双翼便能遮蔽群山的丑陋魔龙，被杀死后又会重新涅盘的朱鸟。


    他们努力复制在诞生之初感受到的父亲的朦胧模样，却迟迟未得要领。


    林枫怀里的畸形孩子突然跳到了地上，朝着他们爬了过去。


    哥哥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的味道那么熟悉。”


    妹妹有些嫌弃地看着那个孩子：“熙，他真恶心。”


    哥哥走过去抱起他，端详了他一会儿后，流露出了这个新生世界除了悲伤和思念之外的第三种情绪


    他大笑着说道：“耀，这个东西是我们的兄弟。”


    畸形的孩子挥舞着双臂，努力地转头看向林枫。


    哥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什么？”


    畸形儿不像他的弟弟和妹妹一样完美，一出生就拥有智慧，并且继承了巨蛇的力量。


    他不会说话，无法交流，无法表达，也没有名字。


    只是一个畸形的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