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局长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被人拉进一间办公室才回过神来。


    屋内有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全都是脸色难看。


    孟昌易坐在椅子上，赤裸着上身，两名医生正在处理着他背后的伤口。


    “当下最重要的是保证京都的稳定，决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一丁点乱子……”


    孟昌易看起来非常冷静，一边接受治疗一边朝屋内众人说话。


    姜局长呆呆地看着医生给他身上缠绷带，突然想起来孟昌易也中枪了，而且最少中了三枪。


    “孟委员。”突然有一名军官小声地开口，“元首他……”


    孟昌易推开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扫视众人一圈后掷地有声地说道：“元首确实已经不治身亡，遗体就在隔壁，大家记得保密，暂时不要让外界知道，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动荡。”


    那些后面进来的人虽然隐隐有了猜测，但此时得到孟昌易的亲口确认，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倒不是说他们跟元首有多亲密，实在是这件事太离谱了，影响也太严重了。


    陈守义贵为决议委员，又是统战部一把手兼任陆军副总参谋长，他竟然在旧宫会堂里叛变，并且还杀害了最高掌权者，甚至连委员会秘书长都被他干掉了。


    用地震来形容这场叛乱带来的影响也许还不够，这无异于天都被他干塌了。


    元首在这种时候牺牲，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如果处理不好，国家内乱就在顷刻之间。


    众人心思各异，但全都开始琢磨起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接下来谁来执政？


    眼下有很多事情必须立刻处理，首当其冲地就是控制住京都内外，避免因为元首的牺牲而产生动乱，还要想办法稳定各地的要员以及军队，避免在权力更迭时期发生因派系倾轧而爆发内战的惨剧。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心中的担忧，人群中的大法官胡前主动开口道：“元首牺牲，大夏需要一位新的领导人。”


    他的年龄差不多是在场人中最大的，又是兼任决议委员的大法官，称得上是德高望重，别人不敢主动说这话，他倒是敢说。


    “胡委员说的对。”


    “那按照紧急流程先确定接任的人选吧？”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毕竟国不可一日无主，没有上级来发号施令的话，同一级的部门和人员未必会听命。


    但眼下有一个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那就是按照法律，元首如遇意外身故或是无法继续工作，将由委员会秘书长接任。


    众人谁也没说话，把目光投向胡前，等待着他开口。


    胡前也知道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便顺着大家的意思继续往下说：“秘书长阁下也已牺牲，按照相关条例，递补顺序为总监察长、大法官、财政部长、总参谋长、统战部长……”


    说到统战部部长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胡前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是根据战时法，战争期间的递补顺序为秘书长、总参谋长、总监察长，以上三人都无法继任的情况下，再采取下级递补条例，或由最高委员会来选举继任者，如无法顺利召开全体大会，有超过十一名委员在场即可进行选举。”


    众人微微低着头，相互打量着，仿佛正在用眼神交换意见。


    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照理说有条理依据，那继任者的选择已经很简单了，但这世上，最复杂的往往就是人心。


    这种事，可没几个人真的会愿意老老实实按照百八十年前编撰的条例来走，何况这些条例从撰写至今，压根就没启用过。


    何况这种乱世，各地往来越来越困难，早就有人表面一本账私下一本账，继任者不但得让京都的人满意，还得考虑地方的意见，否则推一个跟地方大员有仇的人出来执政，极有可能刺激地方出于自保的目的直接造反。


    胡前所提的这些人里，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应该是总监察长。


    但监察这份工作，仇人遍天下，只要戴着乌纱帽的就没一个跟他关系好。一旦推他继任，很可能会引起激烈的反对，就算下面不明着反对，只怕以后命令传下去都不好执行。


    总监察长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这么多年在派系斗争中从来没站过队，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人猜疑他甚至借机攻击他。


    没有多少政治盟友，那就意味着支持他的人不会多，但反对他的人一定会很多。


    屋子里现在足有二十几人，基本都是京都的实权人物，或者把持着关键位置的重要人士，但偏偏总监察长不在。


    不管是孟昌易没叫他，还是他逃出会堂就没回来，这其中的意思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胡前自然也知道大家的想法，但另一个重要人选更让人头大。


    总参谋长石侠，这人虽然是元首的人，但是他偏偏又跟陈守义私交不错。


    京都发生这样的叛乱，接下来势必要清查军队，换掉一大批军官，石侠也免不了被责问。


    照理说这种时候由他上最合适，但一众官员又很害怕他上去后军政派会跟着冒头，石侠现在是个人，明天说不定就是鬼，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陈守义。


    现在让他上，必定会有人造谣他和陈守义是同党来动摇京都。


    石侠如今也不在医务室，他正在上面暂时主持大局，封锁京都的命令已经从他嘴里发出去了。


    “不如先请财长暂时出面主持工作怎么样？”


    一名中年男人壮着胆子开口道。


    不少人开始点头，但大部分人还是没有表态。


    大法官胡前年纪太大，眼看都没几年好活了，财长在这一群老头中倒算得上是年轻有为，财政部的地位相当重要，财长自然是排名非常靠前的职位。


    但那是以前，现在是烽烟四起的乱世，连百姓都不认钱，只认拳头。经济早就崩溃，即使币改都没能救回来，现在就连京都的财政都是稀烂，财政部早就不如之前风光了。


    推那位逐渐被边缘化的财长上去，只怕压不住下面大权在握的一众高官。


    一时间谁都没再吭声，推谁上去都有人不满意，实在是很难抉择。


    权力的更迭难就难在这，很难有人一上来就让所有人满意，他又没有上一任的威望和权势能压住反对者。


    非正常继承，又不具备上一任给予的肯定和背书，往往难以服众。


    “正好大家都在，要不……直接投票选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