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江没有等多久，就被叫到了冯志成的办公室。


    张龙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些。


    办公室里，江明浩已经离开了。


    “冯所。”


    张龙江压制住自己心头不断上涌的兴奋。


    “崇源县农业局跟我反应了很多次，一直想让咱们农研所派个技术员下去，帮着解决他们那边的小麦出苗率低的问题，我把咱们农研所的几十号技术员扒拉了一遍，只有你最合适，你收拾收拾，月底就去崇源县支援吧！”


    张龙江心头的兴奋瞬间被浇灭。


    眼角的笑意也一寸寸的被愤怒取代。


    支援？


    不如说是下放。


    “冯所，我反对这个决定。”


    张龙江平时很会说话，平时哪怕再不满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但现在，张龙江被冯志成的这个决定刺激的失去了平时的谨慎。


    “龙江啊，这是组织的安排，你必须要服从，不过你放心，补助费用我会帮你争取，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冯志成话音很温和，但是内容却很强硬。


    张龙江恨的紧握拳头。


    “冯所，我跟着你十几年了，不说指哪打哪，但也算兢兢业业吧，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江明浩？我不过就是想帮着大家谋些他们应得的利益而已，你就要帮着他赶尽杀绝吗？”


    张龙江咬着牙，眼睛通红。


    “我已经跟刘局反映过情况了，刘局已经答应了，一定会仔细调查，不会让我们无故被撤离项目组的。”


    张龙江原本不想说出这件事，毕竟他的这种行为属于越级，是个领导都不会喜欢这种行为。


    但情势紧张，他只能把刘静搬出来。


    “龙江，你以为刘局真的会为了你跟江明浩翻脸吗？江明浩并没有把你赶尽杀绝，否则你就不是退出项目这么简单了，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发展的更好。”


    “希望我发展的好？希望我好就是把我下放到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龙江，是支援，不是下放！”


    冯志成一直耐着性子，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去崇源县支援的确条件艰苦，但崇源县是农业重县，全省百分之四十五的小麦都出自崇源，所以，如果能够解决小麦出苗率低的问题，也是大功一件，对他未来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自己非要在有机肥项目上动脑筋，如果江明浩真的是心胸狭隘的人，一句话就能让张龙江几人丢了铁饭碗，但江明浩没有。


    可很明显，张龙江并不这么认为。


    “我不接受安排！我要去找刘局反映情况，江明浩凭什么一手遮天？”


    张龙江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不能回项目组，那江明浩也别想好。


    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站住！”


    冯志成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气的手指发抖。


    “张龙江，我明确的告诉你，别说刘局不会把江明浩怎么样，就是刘局想动江明浩，也动不了！”


    冯志成因为激动说出了一句他本不该说的话。


    张龙江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冯志成。


    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明浩是陈厅亲自指定的农业改革项目负责人，是陈厅亲自指定的。”


    冯志成把陈厅亲自指定的话加重语气，说了两遍。


    竟然是陈厅亲自指定的。


    一瞬间，张龙江浑身僵硬，如堕冰窟。


    他只是打听到江明浩被委派了很重要的任务，似乎和农业改革有关，但他以为，这个任务是刘局委派的，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刘局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了。


    但怎么会是陈厅？


    陈厅啊，那简直是在云端的人物，他迄今为止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


    江明浩他凭什么？


    他不过就是个农村知青，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大人物的看重。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老领导，就听从安排，去崇源县支援，否则......”


    否则什么，冯志成没说。


    但张龙江却知道，否则两个字背后的是什么。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明明是一片光明的未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龙江，冯所怎么说的？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项目组？”


    何淮和夏承术几人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张龙江出来，立刻围过来。


    张龙江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人，嗓子像刀割一样，嗫嚅了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何淮脸上的期待慢慢的淡下来，直到变冷。


    “冯所让我去崇源县支援，月底就走。”


    过了很长时间，张龙江才发出声音。


    “那我们呢？”


    听到张龙江的话，几个人原本死寂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冯所没有提他们，是不是意味着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


    张龙江摇摇头。


    冯所没说，他也没心情问。


    他自己都已经泥菩萨过河了，还哪有心情去关心他们的去留。


    “张龙江，我们真是被你害惨了！”


    何淮一直力挺张龙江，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向张龙江的眼神却满是愤怒。


    其他几人的目光也充满怨恨。


    张龙江原本木然的情绪，瞬间失控。


    “被我害惨了？是我威胁你们退出项目的吗？是我拿着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退出项目的吗？啊？你们说啊，是我逼你们的吗？”


    张龙江眼睛血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嘶哑的吼道。


    张龙江的样子很骇人，和平时斯文儒雅的形象天差地别。


    夏承术被吓的后退了两步，就连何淮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你们不甘心的话就去找江明浩，始作俑者就是他！”


    说完，张龙江像是霜打的茄子，原本挺直的脊背塌下去，落魄的离开。


    何淮几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敲响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等何淮几人离开，冯志成靠在椅子上，无奈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倒是没想过，自己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领导手下竟然有一群充满野心的下属，他所以为的净土也不过是自以为是。


    能派到农大参与项目的技术员，都是农研所的精英，张龙江、何淮包括进入农研所不到三年的张阳，都是他非常看好的年轻人。


    他们是农研所的未来。


    亦是农业发展希望的延续。


    尽管他很不想豁出自己的这张脸去跟江明浩求情，毕竟是他手下的这几个人有错在先，但他能怎么办呢？


    农研所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对每一个在农研所上班的人都肩负着责任。


    思来想去，冯志成还是套了外套，上了自己的二八大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