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各自喝着水，江明浩前世经历的场合比宋振福要多的多，所以，沉默对他而言是完全可以忽视的。


    反倒是宋振福，喝水的间隙，不断的用眼睛的余光瞄向江明浩。


    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这么圆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宋振福越发的坐不下去，眼睛除了往江明浩的身上瞄，也时不时的往窗外看。


    终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宋局，人都到齐了。”


    进门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五号头，很严肃。


    “哦哦，知道了，你先安排同志们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我和江知青马上过去。”


    女人闻言说了声是，就退了出去，在关上门的瞬间，女人的眼睛在江明浩的身上扫了一眼。


    “江知青，一共是二十三个知青，来自咱们白石县的各个公社，还有两个是市里的，市里对落实这些返城的老知青态度是很积极的，决心也很大，我这个县教育局局长，支持市里的决定是义不容辞的，哪怕尖山咀学校主要由你个人出资，但在管理上还是要听从县里市里统一安排的，所以对市里的这个要求，我觉得江知青也一定会积极配合的，是吧？”


    经过之前将近一个小时的沉默，宋振福知道，江明浩对他之前的那些话是不买账的，但这些人他是务必比要安排的，既然江明浩装糊涂，不接他的茬，那他就只能拿出自己这个局长的身份来了。


    没办法，现在各个学校根本就没有空缺，想要安插进上百号知青，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马剑交上来的尖山咀中心学校的规划图，那么大的建筑面积，那么多的教室，最少需要几十个教师岗位，江明浩反正要招老师，他这边有现成的，从宋振福的角度来说，这是个一拍即合，互惠互利的事。


    “我之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可以支持县里或者市里的政策，但是前提是这些人一定要符合我的要求，如果宋局是想强硬把人塞给我的话，那这个学校我不办也罢。”


    威胁人嘛，谁不会？


    江明浩在来之前就定下了基调，在不触及他底限的范围内，他会配合宋振福，尽可能的满足宋振福的要求，可现在宋振福的态度，已经触及他的底限。


    “江知青，你是不是以为县里非要你建尖山咀这所学校不可？”


    宋振福的火气被拱了起来。


    马剑跟他说了，这个江明浩很有个性，在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是个刺头，让他沟通的时候掌握点分寸。


    正因如此，他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最开始的时候对江明浩可以说是温言细语，说话全程都是面带微笑的，但这个江明浩明显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尖山咀生产队学校再能耐，也不过就是个生产队的学校，而且还是个没有成型的，他宋振福堂堂白石县教育局一把手，难道能被这么个东西给拿捏了？


    “宋局长说笑了，白石县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学校，怎么会差尖山咀这一所学校呢！”


    “你知道就行，所以，你不要这么固执，做人这么固执的话，路会越走越窄的。”


    宋振福以为江明浩这是服软了，忍不住说教了一句。


    “我想宋局长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额？


    宋振福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白石县的确是不缺尖山咀一所学校，但其他县一定缺，我在哪里建学校都是一样的，不过我相信，除了白石县，其他县的教育局巴不得我到他们那里去建学校。”


    这就是不差钱的底气。


    “对于我个人来说，在哪个县生活都是一样的，但宋局长不妨了解一下，县里愿意不愿意让我离开白石？”


    宋振福被气的不轻。


    江明浩的背景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之前的态度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江明浩背景的忌惮。


    他一个教育局的局长，换了谁来可能都能直接上手，但江明浩却是省里指定的农改负责人，是真正的为白沙市为白石县改变老百姓生活的人，如果农改成功，白石县就会成为整个白沙市的农业标杆，这样的政绩哪个领导不想要？


    所以，如果江明浩真的用这个做威胁，哪怕不是真的，他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几乎是在一瞬间，宋振福知道，他没有跟江明浩对抗的资本。


    但让他向江明浩屈服，他也不愿。


    “人都在会议室，走吧！”


    最后，宋振福率先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宋振福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那就用这样的方式给江明浩难堪。


    江明浩跟着起身，表情淡淡的。


    宋振福以为的难堪，他还真不在乎。


    他的学校的确缺老师，按照马剑的说法，想要各个生产队的去划拉合适的人，不容易。


    现在这里有现成的人选，他也不至于为了跟宋振福置气就放弃。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乎所谓的面子。


    县教育局的会议室比公社的食堂大。


    所以，有时候县里有什么会议要开，经常会借用教育局的会议室。


    此时，能容纳五六十人的会议室里，二十多个老知青正在交头接耳的互相交谈。


    他们之中有认识的，毕竟都是从新疆农场回来的，即使在新疆的时候不认识，但是在返城的火车上，在后面的一些知青类活动中也都见过，这些人，就形成了一个很特别的团体-新疆农场知青小队。


    “听说这次要给咱们分配的是个生产队的学校。”


    一个家里有点渠道的知青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公布出来。


    “啥？生产队的学校？咱们好歹也都是有高学历的，也当过正经老师的，让咱们去生产队当老师？这不是把我们当猴耍嘛！”


    “老孟，你别这么说，咱们回来都多长时间了，现在局势就这样，能给咱们安排个地方就不错了，你还挑啥挑，还真当是二十年前呢！”


    “是啊老孟，我在家都待怕了，这要粮没粮，要钱没钱的，家里哥嫂看我都不顺眼，我现在就想着赶紧离开家，别说是去生产队，就是让我回新疆我也干。”


    发牢骚的孟春生四十多岁，面相有些凶，听到大家伙都反对他的话，眉头竖了竖。


    “你们这帮人啊，张嘴闭嘴就是钱，文化人的风骨呢？”


    孟春生一脸的不屑和嘲讽。


    “老孟，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一大家子都是吃公粮的，你就是一辈子不上班，也饿不死，我们跟你可比不了，没有你那么好的条件，饭都吃不上了，还风骨？嗤......”


    对孟春生的态度，曹华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