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人？”


    看到江明浩面带犹豫，华良知道江明浩要问的这个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薛堂，你认识吗？”


    听到薛堂的名字，华良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突然打听他啊？”


    “华会计，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江明浩没回答，而是反问道，因为从华良的反应上看，这个薛堂的身份好像有些讳莫如深。


    “倒也不算是有问题，就是很长时间没听人提起过他了，这个薛堂是薛大锤的老叔，不过比薛大锤没大几岁，薛大锤出生的那两年，正是闹饥荒吃不上饭的时候，老薛家人口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薛家老太爷就是生生饿死的，后来老太太做主，要把薛大锤送人，那么大点的孩子，怕养不活，但薛大锤是薛家大媳妇头一胎，死活不干。


    可家里人口太多，大人没法子，丫头送不出去，最后就把薛堂给送出去了，送给了个外地来这边走亲戚的两口子，因此还得了一口袋粗面子三斤小米，东西虽然不多，但在那个年月，已经了不得了，所以俺记得很清楚。


    这个事本来以为就算过去了，老太太也没想着再把薛堂认回来，但1970年的时候，薛堂自己回来了，只不过薛堂不是回来认亲的，而是回来泄愤的，那时候薛大锤他奶本来就已经挺大岁数了，要是没这一遭的话，再活个两三年没啥问题，结果薛堂回来一闹，老太太一股邪火上来，没两天就死了。


    薛大锤对他奶感情挺深，加上脾气也冲，谁也没拦住，非要出去找薛堂算账，一走就是三四天，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谁问啥也不吱声，这一晃眼都过去十年了，没再听过薛堂的消息。”


    华良是个会说故事的，没用几句话就把薛堂这个人的情况说了个清楚明白。


    “薛大锤是什么时候到国营饭店去当厨子的？”


    “这个啊......也快有八九年了吧，好像薛堂那事过去不到半年，薛大锤就去国营饭店了。”


    江明浩点点头。


    “小江啊，你这咋突然就打听起薛堂了？是和薛大锤有关系不？俺听说薛大锤和贾东风再过个十天八天的就要枪毙了！”


    华良对这俩人没什么同情。


    贾东风就不说了，一天除了酗酒就是游手好闲，基本不上工，还经常打媳妇，他上门去调解这个事就去了没遍数，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更何况这小子还杀了人，薛大锤虽然没至于游手好闲，但也不是什么好鸟，心黑的很，否则生产队的社员们也不会给他起‘熊瞎子’这样的外号。


    但到底也是在眼皮子底下相处了多年的后生，多少还是有几分欷歔的。


    “没什么，华会计，今天团山子生产队第一批黄瓜已经采摘完毕，这两天何技术员和龙技术员会分别到你这边和清桃口指导社员们采摘的技巧，和团山子生产队一样，采摘的第一批黄瓜，按照每个社员两根黄瓜的比例给社员们分下去尝尝鲜，部队那边的供应就华会计直接负责吧！还有些其他的细节，过两天我会再过来一趟，交代清楚！”


    江明浩当然不会跟华良说实话。


    一是没必要，二是他也不能确定贾东风记录的那些东西的真实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每个人都有秘密，华良当然不会追问，更何况这个人是江明浩，他就更不可能多话。


    离开红石砬子生产队后，江明浩自然也不能把清桃口生产队落下，到了清桃口，江明浩先是看了一眼大棚的情况，又交代了葛长征一番，交代的内容和交代华良的基本上大同小异。


    回去之前，江明浩到沙棘的育苗棚里看了一眼。


    之前育好的沙棘苗已经全都被运送到了白沙市的各个公社，现在育苗棚里的沙棘苗都是葛金明和葛金凤带着社员重新培育的。


    一转眼，谭树民、乌苏噶和孙黄山已经下去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人没有回来过，沙棘苗都是刘金生安排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到清桃口来跟葛长征交接之后挖走送到下面的公社。


    按照刘金生上次说的，这两个月的时间，沙棘苗已经铺种了将近二十万棵，铺种面积上千亩。


    因为通讯不方便，江明浩想跟谭树民沟通一下情况也联系不上，只能是刘金生给当地的公社打电话，打听到一些消息后再转述给江明浩，好在这个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按照这样的速度，入冬之前，白沙市下属的各个公社都能见到沙棘的影子。


    葛长征目送着江明浩离开，一直到车子开出很远，葛长征才离开。


    江明浩从后视镜中看着葛长征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也很有感慨，说实话，这几个生产队里，包括自己所在的尖山咀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最让他放心的生产队就是清桃口，或者说是葛长征这个队长。


    从最开始决定把清桃口编入农改第一梯队开始，清桃口这边就没出过差错，凡事都紧跟着步调，有条不紊。


    江明浩心里对葛长征十分认同，也有了将来对葛长征委以重任的想法。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贾东风记录的那些东西。


    按照贾东风的记录，薛大锤之所以会和穆双河搭上，应该就是这个薛堂在中间穿针引线，虽然贾东风的记录上没说这个薛堂是做什么，可是薛堂出现的次数最多，一百多个字里，一半以上都和薛堂有关。


    或许外人在外人看来，十年前薛大锤追上薛堂后被打的鼻青脸肿代表着关系决裂，但事实证明，那一次两个人不仅没有决裂，反而还有了一层至今别人都不知道的关系。


    又或者，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更甚至于，薛大锤手里有了什么能够拿捏薛堂的把柄。


    这世界上的事，归根结底无外乎一个字，利，否则薛大锤一个啥也不是普通社员，是不可能进入国营饭店当厨子的，国营饭店的厨子在那个年代是绝对的肥差。


    一个饭店的厨子能够养活一大家人，不是靠工资，是靠从饭店偷偷带回家的饭菜、米面粮油。


    江明浩还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薛堂的背景要高于郭忠林，能力很大，薛大锤宁死不开口，和他自己本身对生命的漠视有一些关系，也不排除就是忌惮着这个薛堂，再怎么不在乎别人的命运，事已至此，薛大锤必然也是想保住自己的血脉，他还有两子一女呢！


    那么，这个薛堂到底是什么来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