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浩的确是点到为止，这几句话说完之后不再提，而是直接交代起了仓库的事。


    刘兵也赶忙收回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江明浩说的内容上。


    两个多小时后，江明浩便离开了郧阳。


    江明浩来的匆忙，走的也很匆忙，可这匆匆忙忙的两个小时却对刘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江明浩说的话他当然听进去了。


    虽然过去二十几年，他在家里的地位一直不高，向上比不如大哥向下比不如弟弟，母亲对他的存在几乎算是可有可无，父亲则是对他多有不满，算是基本没将他看在眼里，对待他的态度甚至不如对待矿上的普通矿工。


    说心里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但他并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江明浩说的那些问题他是清楚的，的确，刘氏家族就像是一盘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为了利益厮杀，父亲暂时处在上风掌握了主动权，可一旦父亲离开二矿的核心位置，那这盘棋的主动权就会易主，刘氏家族的那些人可不是善茬，估计到时候会将他们这一股吃干抹净，甚至骨头渣子都不留。


    在自己的喜好和家庭之间，刘兵陷入了两难。


    江明浩是在第二日的凌晨抵达白沙的。


    不过几天的功夫，天气就凉了下来，江明浩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外套，凌晨的风吹过来，江明浩立刻裹紧外套，却依旧打了个寒颤。


    江明浩的车没有停在车站外面，而是停在了市委附近的一处空地，此时，夜色还很浓，江明浩实在是不愿走过去取车，干脆找了个招待所凑合一宿。


    招待所的环境不算好，江明浩睡的并不安稳，因此早早的便起了床。


    车开到公社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个熟人。


    “李科长！”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李建民，如今李建民在县农业局工作，没有特殊的事情已经很少回公社了，江明浩也忙，两人自然交集就少了起来。


    “小江？哎呀呀，真是不禁念叨啊，我这正准备去尖山咀找你呢！”


    李建民胖了不少，可能是之前因为爱人生病折腾的太狠的缘故，日子一旦安定下来，体重便蹭蹭的往上走，不过李建民个子高，即使胖了，也只能算是健壮，和未来动辄就啤酒肚将军肚的胖完全不是一回事。


    此时看到江明浩，李建民脸上带了笑，两腮上的肉竟然挤出了个似有若无的酒窝。


    “李科长找我？”


    “是啊，来来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建民作势要拉着江明浩去旁边说话，想到外面冷飕飕的空气，江明浩选择让李建民上车，又把车往前开，找了个不碍事没什么人走动的地方停下来。


    “李科长，有什么事说吧！”


    “是好事，好事！”


    好事？


    看到李建民笑呵呵的样子，江明浩有几分疑惑，什么好事会和自己有关系？


    “小江，你听说没，你提的那个发酵有机肥的建议已经全国推广了，前天我去上头开会，听说这几个月，光是有机肥这一项，就给咱们创造了几十万的外汇收益，几十万啊！”


    几十万这个数字对江明浩来说真的产生不了什么震撼，但对于李建民来说，这个数字可大了去了，简直大到超出了他的想象，最重要的是这些外汇收益完全是用废物变来的，而且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一年呢，两年呢，之前只是云省省内推广，如今要向全国推广，收益岂不是会打着滚的往上翻？


    “嗯，这的确是好事！”


    江明浩虽然没有激动，但心里是认可这件事的。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希望自己的国家好，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是个人就应该明白。


    “小江，我再给你看个东西。”


    看李建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江明浩不由得莞尔。


    李建民升迁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倒是活泼了不少，可能是人心向上，底气也足的缘故吧！


    李建民说完，扭过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你看看吧！”


    江明浩把文件接过来，是一份关于发酵有机肥的指导文件，在指导文件的几个署名里，江明浩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在第一位。


    “哈哈哈，小江，你的名字这次可算是全国闻名了！”


    李建民与有荣焉。


    他希望江明浩好，真心实意的希望。


    江明浩却不以为意，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些时候风头过盛也未必就是好事，但江明浩不能当着李建民的面扫人家的兴，附和了两句。


    “李科长专门到生产队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


    江明浩觉得不大可能，这个事虽然是好事，但还真就不值得李建民专程跑一趟。


    “小江啊小江，你小子还是这么聪明，啥事都瞒不过你！”


    李建民把指导文件收回去，之后才再次开口。


    “是农改的事。”


    “农改？这件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基调吗？”


    李建民是县农业局的，自然是跟着市农业局的步调走的，江明浩已经跟吴清山沟通完毕，按理说李建民不应该再为这件事来找自己。


    “这个事它.......小江，我想让下头的几个生产队也搞包干到户.......”


    这下江明浩有点惊着了。


    这可不像是李建民应该干出来的事，他是县农业局的干部，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管怎么说，这就不应该是一个干部提出来的问题。


    “李科长，你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建民有点挂不住脸面的感觉，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


    “小江，这个事......听着好像不合理，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听了风声，说是国家已经有了取消生产队和公社恢复乡镇政府的想法，明年这个政策十之八九就会落实，你也知道，庄稼差一年能差多少，这几个生产队的队长跟我都算是熟人，人品也都信得过，之前我下到基层指导工作的时候，这几个队长把我拦住了......”


    那几个生产队的队长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知道了尖山咀生产队实行了包干到户的事，但这个事他们一直按着没说，偷偷观察着，直到尖山咀秋收完，他们打听出了亩产，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找到李建民，让李建民帮着牵个线，出了啥事，责任他们自己承担。


    李建民是个实诚的人，做事向来都是遵循着条条框框，这次之所以会突破自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因为这几个生产队挑头的队长跟他是战友，还是有过命交情的战友。


    这位战友多年来从未张嘴跟他提过什么，如今张嘴，为的也不是自己，李建民实在拒绝不得。


    最重要的是，李建民向上听到了些风声心里有底，向下知道尖山咀包干到户已经取得了成功，这个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闯什么大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