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风意识到，沈青瓷已非昔日那个默默忍受的女孩。


    沈碧莲当年的恶行，确实需要有个了断，他也必须给沈青瓷一个交代。


    想到这，沈乘风心力交瘁，心如死灰，他突然在沈青瓷面前跪下，开口哀求道：


    “……青瓷，如果你真的要报仇，那就杀了我吧，一命抵一命。放你妹妹一条生路，算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了……”


    “爸！”沈碧莲惊叫，看着沈乘风佝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从沈乘风身后爬出，跪在沈青瓷面前，哭泣着哀求：


    “沈青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错了事，是我对不起你，要杀就杀了我吧，只要你能消气就好。请你放了爸，求你了……”


    “不，孩子，你还年轻，不该这样白白送命啊。”沈乘风边说边将沈碧莲护在身后，声音颤抖地向沈青瓷恳求：


    “杀了我，放过你妹妹吧。子不教父之过，碧莲犯了错，我来承担。放了她，我求你了！”


    江瑾璃看着跪在地上争相赴死的两人，眉梢微蹙。沈乘风跪下的瞬间，沈青瓷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神色有些复杂。


    她凝视着这一幕，眼角泛起一抹红润，胸中的郁结让她紧咬着牙关，冷嘲热讽道：


    “沈乘风，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啊！这父慈子孝的戏码，真是让人‘感动’！”


    沈青瓷眼底涌动着凶戾之气，愤怒从心底蔓延开来，如同严冬的寒风骤降，怒喝道：


    “既然你们都争着去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沈青瓷手中瞬间凝聚出三根箭矢。


    她毫不犹豫，松开弓弦，箭矢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以极快的速度射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啊！！！！”两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


    在场的人立刻将目光投向沈乘风父女，本以为会看到两具尸体，但出乎意料的是，沈青瓷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但他们的遭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乘风被一箭射中左臂，瞬间，整条手臂炸裂开来，化为肉雾，连骨头渣都不剩。


    同时，他的一只耳朵也被削去。痛苦之下，他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


    沈碧莲的情况更为惨烈，两条手臂都被箭矢截断，鲜血如注，她的身体在血泊中抽搐，痛呼声也逐渐微弱，几乎听不见。


    在末日中，失去双臂，变成残废，单独生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沈青瓷张开手，那冰冷的弓箭如同幻影般消散在空气中，化为一缕缕水汽。


    她迈步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表情扭曲的沈乘风，面色阴冷，语气更如寒冰：


    “我不杀你们，并非因为我仁慈，而是我认为，让你们苟延残喘活着，比死更加痛苦。”


    沈青瓷视线转向沈乘风的手臂，眼中流露出恨意：


    “你的一条手臂和耳朵，是你赔给我母亲的。你对不起她，她这辈子毁在你手里，这是你活该受的惩罚！”


    她决绝地说：“我正式说一遍，从今往后，我沈青瓷与你沈乘风再无任何瓜葛。”


    “你不是想做个好父亲吗？那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瞧瞧，带着这个残疾的女儿，你能在外面环境中生活多久，又能维持好父亲的形象到什么时候。”


    沈青瓷睨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警告你，从今往后，南北两方再无你沈乘风的立足之地。所有基地，你一概不得踏入。”


    “你最好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一旦相遇，我必将你们挫骨扬灰！”


    两个残废在外面那个严峻环境下，根本难以长久存活。


    对他们两人而言，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这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


    沈青瓷的情绪彻底爆发，眼角的绯红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她的声音既怒又悲，大声嘶吼：


    “滚！快给我滚啊！！”


    沈乘风在剧痛中回过神来，挣扎着站起身，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微微湿润。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沈青瓷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接着，沈乘风用仅剩的一只手，将昏迷不醒的沈碧莲艰难地背在背上，一步一颤，朝着基地的大门蹒跚而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后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


    沈青瓷紧握双拳，呼吸略显急促，她并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甚至忘了与江瑾璃打招呼，几乎是逃也似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江瑾璃望着沈青瓷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疼惜。


    她转头对绮罗说：“把基地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去看看她。”


    “好，快去吧。”绮罗应道，脸上同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江瑾璃立刻朝沈青瓷离去的方向追去。登上某栋楼的楼顶后，她发现沈青瓷正站在最外围的栏杆旁，出神地望着远方。


    微风轻拂，吹动着沈青瓷的衣袂，她那孤寂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飘渺，仿佛超脱尘世，又透露出一股孤独无助的感觉。


    江瑾璃走到沈青瓷身旁，侧头注视着她。


    沈青瓷的眼角微微泛红，脸上透出一股倔强的神情。


    片刻后，江瑾璃伸出手，轻轻握住沈青瓷冰冷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陪在沈青瓷身旁。


    过了几分钟，江瑾璃才轻声开口：“如果心里难受，觉得堵得慌，就哭出来吧，这样人会舒服一些。”


    这句话虽然轻飘飘的，却传递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仿佛所有的委屈和苦楚，都能在江瑾璃这里得到宣泄。江瑾璃能理解你的内心，懂得你的感受，包容你所有的负面情绪。


    沈青瓷紧紧握住江瑾璃的手，情绪终于崩溃，坚强的面具破碎，她的头垂下，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身体也跟着颤抖。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难过。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童年那些痛苦、孤独且灰暗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对母亲深切的思念，为她嫁给沈乘风这个男人而毁了一生感到惋惜。


    或许是因为对沈乘风那个偏心的父亲深深的怨恨，除了恨，还有一份难以言说的悲哀。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有江瑾璃在身边，沈青瓷才得以安心地展露自己的脆弱。


    在这样的关怀下，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江瑾璃转过身，发出一声叹息，将沈青瓷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用柔和的声音安慰：


    “没关系，哭吧。哭出来，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是，以后别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流泪了，因为他们不配你的眼泪。”


    沈青瓷的双手紧紧抓住江瑾璃的衣服两侧，将头埋在江瑾璃的肩上，发出呜咽的低泣声。


    “你还有我，还有子媚她们，我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直在一起，绝不会抛下你。”


    江瑾璃的声音温柔至极，手上的动作也极尽轻柔，“要记住，我们才是一家人。”


    江瑾璃温柔的嗓音，如同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沈青瓷的耳畔，悄然流入心田。


    激起一阵阵温暖的涟漪，轻易地驱散了沈青瓷心中的寒冷与所有负面情绪。


    江瑾璃的话语，以及她那温暖的怀抱，都给予了沈青瓷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沈青瓷的泪水渐渐止住，情绪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心中的郁结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银装素裹的世界，嘴角泛起一抹温馨的笑，眉宇间也舒展开来，轻声说了一句：


    “嗯，再也不哭了。”


    她已经彻底与过去告别，从今往后，她只做自己。


    唯一需要守护的，就是身边这个给予她力量和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