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一带高楼，几层杰阁，真个是冲天百尺，耸汉凌空。低头观落日，引手摘飞星。


    豁达窗轩吞宇宙，嵯峨栋宇接云屏，黄鹤信来秋树老，彩鸾书到晚风清。


    此乃是灵宫宝阙，琳馆珠庭。真堂谈道，宇宙传经。花向春来美，松临雨过青。


    这是《西游记》原着对玉真观的描述，眼前的道观和吴承恩笔下大差不差。不过不觉得有什么仙气，反而让人感觉有些俗气，就像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很难让人觉得高雅一样。


    刚进玉真观观门，一个道童便迎了上来，躬身道：“禀道长，如来佛祖请您前去大雷音寺大雄宝殿议事。”


    “什么事啊？”张哲翰摆出金顶大仙的谱，淡淡地问道，初来乍到，要尽可能多套些信息。


    道童没敢抬头：“小僮不知，只看见如来十大弟子、四位菩萨和十八罗汉都在。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西天取经的事。”


    张哲翰心中大定，不就是开唐僧取经的策划会嘛，有非非存储的原着垫底，占了信息不对称的优势，不会穿帮。


    “带路。”张哲翰下巴一抬，命令道。


    道童一愣，这么熟的地方怎么还要我带路，不过没敢多言，只当是金顶大仙故意摆谱，乖乖地在前面带路。


    别说灵山了，哪怕是自家的玉真观，没人带路的话，张哲翰都找不着茅房在哪儿。说到茅房，还真不知道这灵山是不是有茅房，没有任何文献记载有人研究过神佛是不是要如厕的问题，即便是《西游记》也从来没有说过孙悟空上厕所的事。


    本来以为道童会往外走，出了观门再进灵山的山门，没想到他却往里走，自观宇中堂穿出了后门。


    难怪那么多人上灵山要先进玉真观，难怪金顶大仙会在这里等唐三藏，观音菩萨从灵山赴东土大唐前“招僧”前，也是特地到玉真观传达如来的口谕。


    原来这座道观是上灵山的必经之路，玉真观竟然是道界设在灵山的“边防口岸”，凡人必须持有佛道两界最高领导人的口谕，经过严密的“安检”，才能“自观宇中堂穿出后门”进入灵山。


    道观自然不是佛教建的，道界在灵山脚下设这么个“边防口岸”，难道是为了防止佛法东传？


    走了两三公里，出现了一条大河，五六百米宽，河上一座独木桥，桥头一块石碑，上书“凌云渡”三个草书大字，龙飞凤舞。


    书上说这条河“八九里宽阔，四无人迹”，还有一条无底船等着唐僧，可现在的情况是，河只有几百米宽，河上什么也没有。


    道童很熟练地走过独木桥，发现金顶大仙早已站在了河对面，也没多少惊奇，紫袍大仙嘛，本来就应该很厉害。


    张哲翰看着圆滑溜溜的独木桥想，如果是原版的金顶大仙汪东辰来，会不会站在桥头尿裤子。


    道童继续带路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座山门，门楣上一块石匾，上面是曲里拐弯的梵文，非非说写的是“大雷音寺”。


    也就是说，独木桥下的那条河是佛道两家的界河，大雷音寺的出路被玉真观挡了个严严实实。


    “道长，我身份卑微，不能再往里走了。”道童躬身说道，没人答应，一抬头，金顶大仙已没了踪影。


    张哲翰独自进了大雷音寺，他并不着急去开会，既然是npc剧情，什么时候去都一样。


    普天之下佛教的圣地，如雷贯耳的大雷音寺，自然是要先游览一番。


    没看见佛光四射，也没看见瑞霭升腾，更没有什么彩凤青鸾，倒是看见山道上和寺庙里有几只鸡咯咯叫着在觅食。


    楼台殿阁依山而建，鳞次栉比，万佛阁、如来殿、大雄宝殿、七层塔、文殊台、伽蓝舍、弥勒殿，一应俱全。


    这就是佛教的权力中心？感觉也就是很一般的寺院嘛，还没应天府的报恩寺气势大，既不恢弘也不雄伟，甚至还有些俗气，和地球上那些个寺庙没什么两样。


    张哲翰正在瞎溜达，突然感到心脏狂跳，血气上冲，喘不过气来。


    威压！无比强大的威压，比地藏境叶玉清的威压强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不是单向威压，是充满整个空间的威压场。


    天极境？好像还要强，比天极境还强的是什么境界？半神？


    眼前是一座古朴的佛殿，门上三个大字“燃灯殿”，竟然不是梵文，而是标准的篆书。


    威压就来自这座燃灯殿，里面一定是传说中的燃灯古佛，如来佛的师父。


    【燃灯佛（dipa?kara）是元始天尊的大弟子，万佛之首。因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故名燃灯佛，是纵三世佛之一的过去佛，与现在佛释迦牟尼，未来佛弥勒并称。燃灯古佛在过去时为释迦牟尼佛授记，预言他未来将成佛，《金刚经》云：“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小道士，你怎么不去开会，在寺院里乱跑？”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张哲翰扭头一看，五六米处，站在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道姑。头扎盘龙髻，身穿素罗袍，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生喜，朱唇一点红，手持净瓶甘露垂杨柳。


    这形象也太熟悉了，净瓶甘露垂杨柳，难道是……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不是在大雄宝殿开会吗？怎么会跑了出来？


    “金顶大仙”汪东辰从玉真观跑出来，因为他不是npc，npc一定会呆在他的剧情场景里。


    跑出剧情场景的就一定是天行者，张哲翰一惊。


    大名鼎鼎的关键人物，西游记的总工程师，难道也是天行者？


    想想也不奇怪，天王山全幻界匹配，除了玉皇大帝、如来佛、太上老君这些大boss，谁都有可能是天行者。


    那可是把孙悟空捏得死死的观世音菩萨啊，张哲翰手心冒汗，脊背发凉。


    不对，我现在是金顶大仙，不怕不怕。她刚才问的是“小道士为什么不去开会”，说明她是认得金顶大仙的。


    “菩萨阿姨好，您今天真漂亮！”张哲翰见面先舔，用的是小道士的跳脱语气。


    “贫嘴。”观音菩萨走了过来，脸上竟然泛起红晕。


    这个观音菩萨和传说中的观音菩萨气质完全不同，没有那种法相庄严的疏离感，让人感觉很亲切，优雅中透着高贵大气。


    “你是天行者吧？”观音菩萨直截了当地问道，显然她也知道到处溜达的不可能是npc。


    这是要和我对眼神吗？张哲翰想起了最初遇到紫萝的场景。


    对方至少是地藏境，似乎没有敌意。不知敌友，不知险夷，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诚实。


    张哲翰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躬身施礼：“是的。在下张翰，请多指教。”


    张哲翰在赌，如果这个观音菩萨是追杀他的人，跑也跑不掉，如果不是，就有可能合作。


    毕竟这是凶险无比的天王山，蒙哥马利家宗都差一点挂在里面，等级再高也难以独善其身。


    “张翰？你是张翰？”“观音菩萨”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是熟人，赌对了。


    张哲翰心下大安，躬身说道：“不知您是哪位前辈？”


    “我是橘千雪的妈妈，橘天羽啊！”


    可算是遇到亲人了，“阿姨……”张哲翰哽咽着，差点没嚎啕大哭，就像流浪的孩子找到了娘。


    橘天羽走过来，抚摸他的头：“别担心，孩子，遇到了就是运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哲翰眼前一黑，睁眼一看，是登载舱，橘天羽的登载舱。


    地藏境的登载舱，虽然没他的登载舱奢华，但大了不少。


    陈设和平安市“太极宫”内的厢房一样简洁素雅，地毯上一张低矮的木桌，放着跪坐的坐垫。


    桌上摆着黑漆的小碗小碟，精致的日本料理。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橘天羽慈爱地说道。


    张哲翰恢复了张翰的样貌，在木桌前的垫子跪坐下来，打开一个漆盒。


    “阿姨也是b型天行者吗？”


    “不是，当年都是你师父带着我刷副本。”


    难道这位堂堂的橘氏家主，竟然是师父曾经的……，丫鬟不太可能，大概率是女朋友。


    那橘千雪岂不就是……


    “千雪是我和你师父的孩子。”橘天羽淡淡地说，看穿了张哲翰的心思。


    那橘千雪和林子兮岂不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娶了李氏家主的妹妹，泡了幻界第一美人，又泡了橘氏家主，师父当年得多有魅力啊。


    张哲翰正想进一步套些话，橘天羽却没想继续聊八卦，“说说副本吧，你的角色和任务是什么？”


    “孙悟空，逃离五行山。”


    橘天羽吓一跳：“你不是可以选择角色吗？为什么要选最难的？不知道天王山凶险吗？”


    “当时只是想着金箍棒，没想那么多。”


    “从天极境手下逃生，几乎没可能。”


    “玉帝、如来佛和太上老君都是天极境吧？”


    “太上老君不是。这个副本里有三个诸天境，也就是半神级，燃灯古佛、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


    张哲翰第一次听说天极境之上叫什么，也就是说，幻界五宗都是诸天境。


    “你是b型天行者，任何时候感觉有危险就赶紧出副本，明白吗？”


    “我不是b型。”


    “嗯？”橘天羽不解。


    “我是s型。”


    “哦？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吗？”


    “s型天行者兼具a型和b型天行者的所有优势，规避了所有缺陷，不再有后门和监控，同样可以自由进出副本。”


    橘天羽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林雨棠的徒弟，发生什么奇迹都正常。


    “任何时候，只要您有危险，我会毫不犹豫中断副本带您出去。”张哲翰强调。


    “我问题不大，观音菩萨地位特殊，只要待在大雷音寺就没什么危险，我的任务是寻找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和唐三藏，完不成也没关系。对了，这个给你。”


    橘天羽说着，取出个金箍。


    这不是观音菩萨给唐三藏用来对付孙悟空的吗？那着名的紧箍咒呢？


    “没什么紧箍咒，这个金箍其实就是个辅助装备，可以用来控制人。松紧、解除均由装备者控制。”


    张哲翰握住金箍，信息提示出现：


    ■ __


    【名称：金箍】


    【类别：辅助】


    【属性：无】


    【适用：无】


    【等级：无】


    【功能：桎梏，摒绝】


    【技能：无】


    【消耗体力：无】


    【状态：可装备】


    【备注：阐教十二金仙中的金箍仙马遂的法器。大小松紧随意。可升级。】


    ■ __


    金箍其实就是金色的小圆环，这玩意和套马索、混天绫类似，只不过多了个“大小松紧随意”的功能而已。


    紧箍咒、松箍咒都是骗人的，唐僧的老实也是装的，观音菩萨附在唐僧耳边只是教他怎么用而已。


    推而广之，所有的咒语都是骗人的，包括所谓“六字真言”，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根本就不存在。


    起作用的是技能和意念，五指山和金箍都是如此。


    张哲翰把金箍缩小成一个戒指，套在食指上，“阿姨，如来佛贪财，是真的吗？”


    “岂止如来佛贪财，整个大雷音寺都是财迷。”


    “为什么呢？”


    “你知道一门宗教生存与发展的前提是什么？”橘千雪反问道。


    历史系高材生想了想，“一是统治者的认可，二是信徒要足够多。”


    “对，其实最初的一批佛教的开创者都不是印度人，而是黄种人，他们的教义也都来源于道家思想。”


    “哦~难怪佛道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道教才是天下共主，佛教是后来者，既没有完全获得皇帝的认可，又被道教排挤得厉害，急于扩张，所以缺钱。”


    老子化胡为佛，如来佛也是由燃灯古佛受记才成了佛门老大，佛门是道家化出，所以是老二。老二要扩张发展，当然要看老大的脸色。


    玉帝、王母娘娘、神仙都属于道界体系，道界不希望佛界发展太快，所以玉真观甚至修到了如来佛眼皮底下。


    玉帝是道界老大，后台老板是太上老君；如来佛的佛界ceo，后台老板是燃灯古佛。


    玉帝和如来两人平级，是竞争与合作关系。孙悟空大闹天宫，玉帝最终能请动如来佛出手，一定不是他们俩交情有多好，也不是谁给谁面子，一定是玉皇大帝给了如来佛什么好处。


    “阿姨，我们可以去开会了。”


    “你不怕如来佛？他可是你的宿命之敌。”


    “不怕，我又不和他打。再说了，他不是贪财吗？我给他送钱去。”